给湖边那个“被游记”的孩子

给湖边那个“被游记”的孩子


　　坐在下车门边的座位上，我当时只在埋头自己的事情，车一停，一个响亮如号角般的女声响着，“后面有座位，跟我来……”，略一抬头，女司令率领一行，约五六人的队伍，从中间过道上走来。

　　“你说啊，就说，麻烦一下，我坐到里面去……”，那个号角又在我脑后响起。我侧过脸来，看一个小男孩，十多岁，胖胖的，脸儿圆，嘴唇也有些往外嘟着，只在一边扭捏，并不肯说话。我赶紧，往里靠窗的位子挪下屁股，示意，坐下吧。那小男孩就坐在旁边，我刚才坐过的位子。他俯下身子的时候就轻轻的说话：谢谢叔叔。声音很细小，有些羞涩。后面又有声音响亮，大点声，说的什么？叔叔听不见。

　　车已经开动，我低头，只顾着自己的事情，响亮声音接着朝前面座次号令：你坐那里干什么啊？过来！

　　前面的男声有些不耐烦，你喊什么？看你？我坐在这里怎么啦？但后面还是往后迁移，也傍在那女司令旁边，盘踞下来。女司令给他讲得明白：前面那里是你坐的位置？来个老头儿老太太的你不得给让座？做这里多好……她再没有再号令其他人等，证明，其他的不是她的部属。我也略略发现，刚上车的里面，一对青少年男女，就坐在我左近靠后的位子上。两位帅男靓女，都长的养眼，但总要扭回头去看，一是不礼貌，二是脖子疼。听他们说着学校，班主任，也大约还是高校的年龄。花样年华，真好。

　　响亮号角声又起来，训教我旁边的小男孩：河阳路，河阳，你说，太阳能照到河的哪条岸呢？

　　小男孩也有些无奈，也迷惑：什么哪条岸？

　　你看，你想。河水在底下流，太阳，若照过来，照在河的南岸，还是北岸？女司令极力启发。小男孩还是不知所以。想想，也终于细声说，两岸都能照得到。

　　我在旁边笑，也忍不住卖弄：的确是两岸都能照得到，我们试想一下，太阳在南边，照在河岸上，哪边会有阴影？那就叫做河阴。――我还没有接着说，“另外的一岸就叫做河阳，河阳路应当指的是河北岸的路……”那男孩在旁边也已经想到了，就抢着说道：太阳会照在北岸，是河阳。

　　对了。女司令很欣幸。我扭头和她交流两句，您也是教语文的老师吗？她说不是，只是在上学时，学过的，现在还记得。说话间，我也就看到女司令的面貌了，和她的声音和这眼下的季节很搭配，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热烈”，一说话，脸上就像火焰在闪烁。她问我，在哪里教学？是不是她知道的那所学校？那学校成绩很好的，高考升学率不错。

　　我如实回答，我不在那学校，我只是一名初中老师。

　　她说，“哦”，我也接着埋头拨弄自己的手机。女司令听儿子（我这样认为估计不会错。）说“热”，就使了力气，“嘿嘿”两下，把窗户的大玻璃打开，说，要不你往这边坐过来，正透风……又过一段路，好像是经过一个正修建的小区旁边。她又响亮的在读出小房的名字“XXXX”，说这个小区是市里最贵的房子了，这话应当是对坐她旁边男人说的，接着又对前面的小男孩提出问题，“你把这小区倒着读一遍”。她儿子没有读出声来，我倒在心里倒着读了一下，当时也没有发现什么机窍在里面。是个“回文”，还是别有用意？她没有教训下文，我也不得而知。

　　车已经出了市里了，马路两旁是田野，那声音在不停的说着，问儿子：你看路旁美不美？只美不行，美在哪里了？自己要懂得去看……

　　那男孩转身过去，用了不大的声音对妈妈说，你别说了，大声说话，会影响司机叔叔开车。

　　我都听得明白了，他妈妈没有听清楚，又大声说，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

　　我想到一个问题了，就又扭头和人讨论：是不是有作业，写文章的？

　　回应：是的。要写一篇游记。

　　我也多话起来――所谓人之患好为人师，师之患没有学生。暑假期间，自己没得课讲，职业病的心痒，也不管人家爱不爱听，就也多说两句：写文章，还是不要强制的好。他喜欢什么就玩什么，大人只是在一边暗暗注意些，等过后，给他些总结，或者提示。强制的让他怎样？不由心，不自然，不好吧。

　　我身后，女司令旁边的男士精巧优雅，对我的话表示赞成，对了，不自然就玩不高兴。

　　我也由衷的赞美那个男孩：孩子很好。含蓄内敛，很有礼貌，有传统儒家风范呢。――蒲松龄在夸一个美书生的时候，往往会说“娴静如好女”，现在的孩子闹的多，能静的少。那男孩听得夸奖，也真的羞如女儿，往后面，扭昵躺父亲怀里去了。

　　旅游景点，车到站了，女司令一家三口下车去了，我们没打招呼，我疑心自己多话，可能不招人家“戴见”。然而，意犹未尽，真得骨鲠在喉。没人听了，我就写。若有机会，还会往外贴。

　　我想说的是孩子写作文难的事。写好写不好，会不会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觉得根本也就没什么可写。这是个奇怪，有人有话非说不可，有人就觉得根本无话可说，问题在哪里？一个是，我要写，一个是“我被写”。“被”的事情，往往言不由衷，心不甘情不愿，写不出，写不好，写的好了，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好”。

　　还是那句被说的熟烂的话：世上并不是缺乏美，而是缺乏发现美的眼睛。就在当时的车上，那妈妈司令，指着窗外让儿子看。我也看了窗外，沿路有一些花朵，零零散散，很难美到让我心动的地步。我认为最美的花儿就在车内。前面提到的，和司令妈妈一起上来的一行人中，有一对青少年男女。那女孩真的很美。肤色天然奶白柔润，眼目醉人。“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这几句若夸耀女儿长的漂亮，我觉得还是太过写实了。眉儿真如山，眼儿真如水，倒不一定有多美。真正美在山水间烟笼雾锁的那种情致，也如一篇好文章，“文章好在无字处”。那女孩也真个美的让人心动――旁边那位帅的小哥，您也不必生气。咱这里只是讨论美的问题，并没有半点狭邪意。也真心祝愿你们能继续演绎一段更美丽的爱情，当然，学业还是不能丢弃，对吧？ 　　

　　那个美丽的女孩，让我想起好多当年美丽的事情，我的，她的，还有别人的，真若写来，几本书怕也要写完了……好了，那小男孩还不懂欣赏如此美妙，我们就暂且不提。我也只是想说，写你心头一动的事情，不是写被人捏着耳朵去看的事情。 　

　　当然，世间并非只有美好，那样的话，也就没有真正的美好了。让人心头一动的，也不仅仅是美好，还有诸多其他的。一路过来，到我进家门口，换乘车时，闹了个小笑话，送车票时有个小插曲，坐了乡际公交车等人，是个大麻烦。天大热，闷湿，一车人如被闷到大蒸笼里面，又如一条条搁浅到岸边的热带鱼。听到一句话，开车司机说的，“把车窗关上，一人一把手巾，咱们免费桑拿”，于是有笑声，一时风生水起。 　

　　那胖乎乎的小男孩，不知道你在湖边的旅游区玩的开心不开心？回家作文写好没有？发来大家交流一下？你遇到的那个语文老师，颇有些写文章，又爱多话的毛病，他想告诉你的是，真正的文章应当是，不写让人难受，写后无比痛快的那种。 　

　　这算是我的一篇游记吧？开学后，我会给我的学生们读到本篇，你的那篇呢？


[ 本帖最后由 zfx875206 于 2010-8-14 20:0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