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另一片天空/梅林
2022-01-18叙事散文geng167
打开另一片天空
梅林以前在乡下学校任教，我住在校园里面。每到放寒假时，学生走了，大部分教师也要回父母家去过年，热闹的校园就一下子冷清了。同事们遇到我，会关心地问一声：“你们一家，什么时候回去？”每当他们这样问时，我都会有些伤感，因为父母早……
打开另一片天空
梅林
以前在乡下学校任教，我住在校园里面。每到放寒假时，学生走了，大部分教师也要回父母家去过年，热闹的校园就一下子冷清了。同事们遇到我，会关心地问一声：“你们一家，什么时候回去？”每当他们这样问时，我都会有些伤感，因为父母早已离去，连老屋都送与他人，我已无“家”可回了。我沿着校园里的圆形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却走进了寂寞的深处。逃一般地，来到校园外的小河边，或是半山腰上，寻一个无人的去处，慢慢地坐下来。对着毛玻璃一样的天空，呆呆地望着。
父亲无异于天空，它给了我们阔大的空间，哺育着我们成长。可是，属于我的那一片天空，却暗淡无光，我望穿了双眼，也找不到一丝温情的讯息。在我尚未记事还被奶奶抱在怀里时，父亲就永远地离开了我。深爱我的奶奶，有一回跟我说到他——
父亲非常勤劳，也非常喜欢我，从田地里回来，来不及洗尽身上的泥土，就要把我从奶奶怀里接过去，紧紧地抱着，生怕我会长着翅膀飞掉一样。可是，走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父亲去的时候是正午，天很热，别人已经回家休息了，他还在水稻田里打农药，不知是中暑还是中毒，父亲失去了知觉，倒在水田里，脸朝下，再也没有起来。
父亲像山一样倒下，溅起冲天的水渍，打湿了明晃晃的天空。听到这里，我钻进奶奶的怀里，泪水哗哗地流着。奶奶怕惹我伤心，没有说下去。父亲去了，甚至没有留下一张相片、一句话，只有他倒下去的动作，不断地在我记忆中重复，我的天空，因此一片模糊。
失去父亲的缺憾，我很快就品尝到了。小时候，我很顽皮，可能因此惹恼了大伯。他揪住我的耳朵，将我头按在凉床上。我被他激怒，就不住地骂他，我骂得越凶，他揪得越厉害，要不是大妈硬拉开他，我怀疑他会真将我的耳朵揪掉。他是外来户，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因为比父亲年长，所以称他大伯。直到现在我都想不通，对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他怎么会下得了手。当时我就想，要是父亲还在，他敢这样对我吗？从那以后，我变得沉默寡言，后来上学了，我就格外用心。那时，开始懂得，我要依靠自己，创造一片天空。
但是，生活对我的考验远没有停止。我刻苦地学习，成绩一直都很优秀，很希望去上大学。村里有一个男孩子，考取了北大，就让我羡慕不已。可是，爷爷明确地告诉我，我的父母都不在了，他和奶奶年事已高，无力供我读完大学，要想继续学业，我只能考取中师学校，因为那里不收学费，还提供伙食费，更能在读完后很快就业。我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中师，家里不断有人来庆贺，我却躲在一边，暗自神伤。但我还是背起行囊，踏上了征程。我心里明白，我所创造的，哪怕再小，也是一片天空。
经历了磨难，我已变得相当坚强，但又一个难题摆在面前时，我还是十分无措。在师范学校，我认识了一位女生。放假时，我囊中空空，好心的同学买了两张车票。他的用意，我完全明白，可是直到她把我送到车站，我也没有掏出另一张车票。一个连车票都买不起的人，能给她带来幸福吗？当客车远去时，看到她迷惘的眼神，我痛苦地扭过头去。那时，天上下起了小雨，我不敢去面对，将头埋在了双手里面。
师范毕业时，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去了一所山区学校任教。那时我的月工资还不到一百元，所幸遇到了好心的岳父母，他们把我看成亲生的儿子一样。尽管如此，结婚时，许多事情还得自己谋划，那段时间，我忙得焦头烂额。当接亲的车子停在新房门口时，我张皇失措，无奈之下，新娘由她的哥哥背下车子，以致多少年之后，妻子说起这件事，还心酸不已。夜里，一对红烛，在夜空下燃着，我睁大了双眼，才敢相信，我又有了一个家。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天已经黑去。妻子做好了晚饭，女儿在校园里朗声地喊着“爸爸”。那一刻，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我自小失去了父亲，却长成了一个父亲。我站起身来，拍去屁股上的灰尘，对着昏暗的天空点点头，走回校园，牵着女儿的手回家。热腾腾的饭菜已经端上桌，我们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屋里的白炽灯不算太亮，但对于我们来说，那光明也足够了。黑夜被挡在门外，另一片天空已经打开。
[ 本帖最后由 geng167 于 2010-6-18 07:17 编辑 ]
梅林
以前在乡下学校任教，我住在校园里面。每到放寒假时，学生走了，大部分教师也要回父母家去过年，热闹的校园就一下子冷清了。同事们遇到我，会关心地问一声：“你们一家，什么时候回去？”每当他们这样问时，我都会有些伤感，因为父母早已离去，连老屋都送与他人，我已无“家”可回了。我沿着校园里的圆形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却走进了寂寞的深处。逃一般地，来到校园外的小河边，或是半山腰上，寻一个无人的去处，慢慢地坐下来。对着毛玻璃一样的天空，呆呆地望着。
父亲无异于天空，它给了我们阔大的空间，哺育着我们成长。可是，属于我的那一片天空，却暗淡无光，我望穿了双眼，也找不到一丝温情的讯息。在我尚未记事还被奶奶抱在怀里时，父亲就永远地离开了我。深爱我的奶奶，有一回跟我说到他——
父亲非常勤劳，也非常喜欢我，从田地里回来，来不及洗尽身上的泥土，就要把我从奶奶怀里接过去，紧紧地抱着，生怕我会长着翅膀飞掉一样。可是，走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父亲去的时候是正午，天很热，别人已经回家休息了，他还在水稻田里打农药，不知是中暑还是中毒，父亲失去了知觉，倒在水田里，脸朝下，再也没有起来。
父亲像山一样倒下，溅起冲天的水渍，打湿了明晃晃的天空。听到这里，我钻进奶奶的怀里，泪水哗哗地流着。奶奶怕惹我伤心，没有说下去。父亲去了，甚至没有留下一张相片、一句话，只有他倒下去的动作，不断地在我记忆中重复，我的天空，因此一片模糊。
失去父亲的缺憾，我很快就品尝到了。小时候，我很顽皮，可能因此惹恼了大伯。他揪住我的耳朵，将我头按在凉床上。我被他激怒，就不住地骂他，我骂得越凶，他揪得越厉害，要不是大妈硬拉开他，我怀疑他会真将我的耳朵揪掉。他是外来户，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因为比父亲年长，所以称他大伯。直到现在我都想不通，对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他怎么会下得了手。当时我就想，要是父亲还在，他敢这样对我吗？从那以后，我变得沉默寡言，后来上学了，我就格外用心。那时，开始懂得，我要依靠自己，创造一片天空。
但是，生活对我的考验远没有停止。我刻苦地学习，成绩一直都很优秀，很希望去上大学。村里有一个男孩子，考取了北大，就让我羡慕不已。可是，爷爷明确地告诉我，我的父母都不在了，他和奶奶年事已高，无力供我读完大学，要想继续学业，我只能考取中师学校，因为那里不收学费，还提供伙食费，更能在读完后很快就业。我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中师，家里不断有人来庆贺，我却躲在一边，暗自神伤。但我还是背起行囊，踏上了征程。我心里明白，我所创造的，哪怕再小，也是一片天空。
经历了磨难，我已变得相当坚强，但又一个难题摆在面前时，我还是十分无措。在师范学校，我认识了一位女生。放假时，我囊中空空，好心的同学买了两张车票。他的用意，我完全明白，可是直到她把我送到车站，我也没有掏出另一张车票。一个连车票都买不起的人，能给她带来幸福吗？当客车远去时，看到她迷惘的眼神，我痛苦地扭过头去。那时，天上下起了小雨，我不敢去面对，将头埋在了双手里面。
师范毕业时，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去了一所山区学校任教。那时我的月工资还不到一百元，所幸遇到了好心的岳父母，他们把我看成亲生的儿子一样。尽管如此，结婚时，许多事情还得自己谋划，那段时间，我忙得焦头烂额。当接亲的车子停在新房门口时，我张皇失措，无奈之下，新娘由她的哥哥背下车子，以致多少年之后，妻子说起这件事，还心酸不已。夜里，一对红烛，在夜空下燃着，我睁大了双眼，才敢相信，我又有了一个家。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天已经黑去。妻子做好了晚饭，女儿在校园里朗声地喊着“爸爸”。那一刻，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我自小失去了父亲，却长成了一个父亲。我站起身来，拍去屁股上的灰尘，对着昏暗的天空点点头，走回校园，牵着女儿的手回家。热腾腾的饭菜已经端上桌，我们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屋里的白炽灯不算太亮，但对于我们来说，那光明也足够了。黑夜被挡在门外，另一片天空已经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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