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八角玲珑粽

　　端午节到了，母亲开始做包粽子的准备工作。母亲并不知道端午是中国最重要的传统节日之一，也不知道端午是为了纪念什么人而流传下来，更不晓得当中有什么凄美动人的故事，她只知道又得像往年一样要买好足够量的粽子叶，并且提前用凉水泡着，还得把糯米和红枣也都放在凉水里泡上一天，为的是让米再粘，枣更甜。 　　每当端午到来前的一个集上，精打细算的母亲就会提前把包粽子用的东西都买好，因为她知道越临近买就越贵，反正这些东西都坏不了，提前买着放在家里随用随拿，不用到时候再去抓瞎，何况价钱又便宜，何苦非要等到端午节的头一天再准备这些东西。母亲包粽子除了糯米和红枣之外，其他的什么辅料都不放，母亲说像什么花生仁、绿豆、红豆之类的豆子都是骗人眼的，拿眼睛猛一看似乎很好吃，其实味道早就串味了，倒不如不放的好。至于像什么现代的肉松、瘦肉、莲子、桂圆之类的高级辅料，就更不在考虑的范畴之内了。的确，母亲包的粽子，谁吃了都夸是又香又甜，比那些加了令人眼花燎乱辅料的粽子好吃多了，也许这正好应了母亲那句话，再多的辅料都是摆设，中看不中吃。 　　包粽子的前一天，母亲便要将粽叶泡在清水里反复刷洗几遍，或直接用开水烫一下，这样的粽叶用起来既柔软又有韧劲儿。粽子叶一般都是从集市上买来的竹子叶，在前几年都是用苇叶的，可惜最近几年村里的苇子湾因为没有水的补给早就干得连草都不长，所以用苇叶包粽子也就成了一种奢侈。我到今天都十分怀念母亲煮苇叶时那种香甜的气味，一直弥散到大半个村子，惹得大家都知道谁家包粽子，第二天一大早，准会登让求粽子吃。母亲包粽子时，先把两片粽叶叠加在一起，形成一张严实无漏缝的叶面，两只手稍微一用劲儿轻轻地绕着对折，当中就形成一个底尖上圆的椎字形漏斗，然后一只手捏紧漏斗，腾出另一只手来，拿一个红枣放在最下面，为的不让米从缝隙里漏出去，接着再将糯米抓到叶子在手掌形成的三角漏斗里，再放进四个红枣，接着再铺一层米，最后将叶边朝里顺序折好，用事先备好的麦秸杆将其捆好，一个外观三角椎形，底、上共用八个棱角的粽子就包好了。我也曾经试着跟母亲学着包粽子，但无论怎样使劲儿，都包不出那种圆滚滚，棱角分明的八角粽子。 　　端午节的头天晚上，母亲就把包好的粽子装满整整一大锅，上面还要压上四块红砖，然后用大火煮。随着锅里的水咕噜咕噜的烧开，又香又甜的粽子味就飘满了整个院子。我们闻着嗅人的甜味儿真想马上把锅打开，快点把香甜的粽子吃到嘴里，可母亲却不让我们吃。母亲说刚助了火的粽子虽然熟了，但粘性不大，还不是真正的熟透，用锅里的余温慢慢的煨，让热气渗到米心里，那才真正的粘呢。端午节的当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母亲就早早的起来揿锅，浓郁的粽子香气中透着一股难得的恬淡，诱人的粽香把全家人都早早的召唤到粽锅前，再也不用像往常一样让母亲三遍五遍的喊都没人起床。母亲把粽子很有顺序的堆在盘子里，一个个圆润饱满的八角玲珑粽像宝塔一样堆叠在一起，轻轻剥开一个粽子，翠绿欲滴的粽叶，雪白莹润的糯米，鲜红如宝石的红枣，简直是色香味俱全，不由叫人垂涎欲滴，咬一口在嘴里，真是唇齿留香，回味悠长。 　　记得小时候，全村人几乎家家都包粽子，但最近几年以来，包粽子的人家是越来越少，上了年纪的包粽子嫌累，嫌麻烦，年轻人又不会包，所以包粽子的人家就越来越少。再说现在买粽子也方便，超市里什么样的粽子都有的卖，样式多得简直是五花八门，更不乏有上万块钱的天价粽子，但无论怎么花哨，也吃不出家常味，吃不出充满浓浓母爱的味道。我家亲戚特多，父亲和母亲都各自有八个姊妹，再算上父亲多年以来的好朋友、住在一起的邻居，往往母亲包一整天的粽子，满满一大锅都还不够分。每年我们全家人只吃早晨一顿粽子，其余的全都送人，害得弟弟总是抱怨说自己家包粽子，却没有放开肚子吃的时候，光剩给别人了。母亲则无可奈何地笑着说：唉，不给谁都不合适，给谁少了也不合适。 　　近些年，年近60岁的母亲身体并不是很好，而且有很严重的肠胃炎，双手都不能常时间沾凉水，否则会闹很多天的肚子。每年过端午前，我们都会劝母亲别再包粽子了，而母亲也总是会下决心今年绝对不再包粽子，但随着端午的临近，母亲的决心似乎是徒劳的，总会有亲戚朋友打电话来问什么时候包粽子，母亲则会回答人家说：放心吧，包了一定给送过去！结果，母亲还是继续开始准备包粽子，母亲说：咱家也没什么大本事，有些情份是需要还的，既然亲戚们都喜欢吃粽子，那就接着包吧。 2009-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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