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给你欠下人情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5:37 编辑 <br /><br />　　　　　　　　　　我们没给你欠下人情
　　
　　　　　　　　　　　　　　文／刘世河
　　当年，那纸梦寐以求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捧在我手中的时候，禁不住喜极而泣。可瞬间欢欣后，我随即想到的是当时一贫如洗的家境。那年，父亲的老胃病犯得频繁，常疼的不能下地干活。几个弟妹尚年幼，全家的重担便落在母亲瘦削的肩上。我做为家中长子，彼时若选择上学，无疑是给那个本已捉襟见肘的家雪上加霜。

　　我偷偷将通知书藏起，装着若无其事地跟母亲下地干活。不料，两天后还是被细心的父亲翻到。父亲平生第一次冲我大发雷霆：“考上了，你竟然不上，你想气死我啊！”母亲也独自躲在灶屋里默默落泪。我据理力争，无奈父亲竟以拒绝吃药坚持他的立场。终于拗不过，我只好揣了父母果断卖掉那头已怀上猪仔的老母猪的钱，踏上了艰辛的求学之路。

　　大学四年，为了让我安心学业，父亲都会按时将学费和生活费寄来。虽不多，却足以让我这个农家孩子在同学面前跌不了面子。有一次实在凑不够，母亲就忍痛割爱卖掉了外婆给她作为陪嫁的那只玉镯。我知道，那可是母亲作为女人唯一值钱一点的细软，也是外婆留给她的唯一一件能够睹物思亲念想儿。父亲当时极力阻止过，而母亲却说：“现在咱把这钱用在正道上，娘若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后来，为了多寄点钱给我，父亲硬是忍着胃疼跟本家一个大伯学会了做豆腐的手艺。那时的乡下还没有电磨，从泡黄豆到制成豆腐的整个过程全是手工。仅磨豆浆一个环节，做一个豆腐父亲就得抱了那根木杠推着沉重的石磨转上不下几百圈。一圈下来十几步，几百圈就是几千步，相当于徒步负重走了十多里的路。暑假回家，我看到石磨四周被父亲双脚踩出的那一圈深陷的足迹，想象着父亲弓了腰牛一样抱着木杠周而复始得原地转圈，忍不住上前紧紧将父亲抱住，泪雨滂沱。

　　就这样，我顺利地读完了大学，直到毕业分配工作，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二老才终于松了口气。那个晚上，父亲特意拿出他已珍藏了五年的“缸头”并大声地吩咐母亲多烧几个菜。灯光下，我们父子盘腿而坐，喝得很是酣畅。席间微醉的父亲突然问我：“儿子，你知道我和你娘这几年为啥宁愿勒紧腰带甚至变卖家当，也不愿意借别人一分钱吗？”“为什么啊？”我疑惑地问道。父亲迅速喝下一杯酒后，拍拍我的肩膀，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不欠别人一分一文，就是为了不给你在家乡欠下人情，好让你啊！在外边挺直了腰杆走路堂堂正正做人。”

　　我顿时心头一酸。为了捍护儿子所谓的尊严，不给儿子欠下人情债，父亲和母亲几乎拼上了两条老命。目睹渐渐老去的双亲，我的灵魂常面对着无言的拷问，作为儿子，我欠父母的哪？今生又该如何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