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滋养的村庄

汗水滋养的村庄（散文）

□文/于文华


一个村庄之所以有人烟的繁衍生息，有树木的蓬勃葱茏，有庄稼的起起伏伏，有牲畜的嘶鸣叫嚣，是因为依托了汗水的滋养，才一天天长大，长壮实，长成人们养育儿女长大成人的地方，长成玉米、麦子、土豆、葵花、黄豆、胡麻们开花结果的家园。

手心里起皮，眉毛上淌汗——从往地里运送肥料开始，就开始了汗水滋养村庄的征程。二月天，刚刚过完年，春寒料峭的日子里，闲蹲了一个冬天，憋足了劲头的人们，就有些急不可耐，扛起铁锹，拉起架子车，套上牲口，驾驶农用车，各尽其能，各展其才，踏着冻得发硬的土地，一回回往地里拉运农家肥。

化肥好是好，见效快、收成好，但兜兜里得有钱。人活着，干啥都要钱，吃肉哩，穿衣哩，戴帽哩，人情份子哩，样样差不了钱，可手头挣来的就那么些钱，总觉得挣的没有花的快。置办了家，穿穿戴戴就不能讲究；添置了农具，手头就得计划着化。再说人和猪呀羊呀鸡的粪便，总的有个合理的归宿。天阴下雨，茶余饭后，随便拉几车子土，闲暇时节倒腾几锨，扔出圈，再培些土，捂一捂，就是上好的有机肥料。能省几个是几个。再说，祖祖辈辈都这么用，还不是五谷丰登养育了多少代人。城里人不是也说什么绿色环保，什么生态平衡吗，底肥上些农家肥，再掺些化肥，浇水时再适度追些尿素，保证肥足苗壮。

农活就像是按部就班的旋律，该该啥时就得干啥。肥施好，跟着就是播种。什么时节干什么活，农民只需按照节气与规律行事就成。“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顺着田垄的走向，犁沟的阡陌，汗水一路流淌，一路摔洒，侵润了衣衫，让身体散发出咸咸的味道，有些不大好闻。老牛抑或播种机在前，人在后，随着犁头的摇动，一粒一粒的麦子，钻进了湿湿的土层；一颗一颗豆大的汗珠儿，从男人的天门梁、脖颈，随同饱满金黄的麦种，一块儿洒落进希望的田野。

麦苗在春风的吹拂下，在春阳的辐照下，在春雨的润泽下，在农人的渴盼下，如期如约钻出了地面，就像十月怀胎的婴孩一般喜人，翠绿翠绿，晶莹剔透，一地一地的平展展、绿油油的麦子，让洒落的汗水喜悦，感觉自己的辛劳没有白费。过些日子，有头戴粉红、翠绿、鲜红、杏黄头巾的女子，在田野里挪动，一寸一寸挪动，一行一行走动，仔仔细细，认认真真薅草——拔去燕麦，拔去杂草，好让麦子自由自在生长。带着香粉气息的汗珠儿，一粒一粒偷偷溅落，有些落在麦叶上，有些落在麦根上，有些落进土层里。汗珠儿与早晨跌落的露珠相会融合，化作一种教麦子成熟的东西，促使麦子绽叶、开花、吐穗。

浇水时节分秒必争，谁家在家的男人都上了阵，不敢有丝毫松懈与马虎。从开闸分水到挖坝放水，一直忙到地里进水，即使头上汗珠滚，组长和看水员，吼着喊着骂着掐分算秒着呢，那里顾得上擦，先把水放进自家的田里，再慢慢拿衣袖擦擦汗水。碰上老天下雨，那里分的清是雨水还是汗水，只觉得咸咸的、湿湿的东西落进了眼眶里，叫人睁不开眼睛。快速擦擦，铲几铁锨，将水口子尽可能铲大些、再大些，水流的更畅快更急速些，麦苗浇的更透彻些，收成才会更多些，日子才会过得更好些。汗水与流水真是水乳交融，分不清彼此、辨不明谁是谁。可这有什么关系呢？只要目标一致——谁不是为了庄稼的繁茂，谁不是为了生命的成长！

接下来的秋收大忙，哪里能够离开汗水的滋养呢？头顶烈日，脚踏热土，挥汗如雨割麦，汗水飞扬打场，汗珠涌动扬场，汗流浃背装仓，还有拔豆子、剁菜籽、收胡麻、捶黄豆，哪一件农活又能离开汗水的流泻。尤其割麦子时节，正是五黄六月天，太阳火辣辣，像火盆一样倒扣在地上，用骄阳似火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刺啦、刺啦”，割几把麦子，汗水就爬满了全身——天是那样的燥热，化的力气是那样的多，一股一股的汗水能不小溪一般流淌，一地一地的汗珠能不随意自在洒落——仰头望天，万里无云，时不时有微风吹拂，殷勤地擦净满头大汗；低头看地，麦粒跳闪，心疼的人恨不能快速割完一地麦子。叫来“突突突”冒着黑烟的谷神金旋风，不一时就干净利索收完那么多麦子，轻松是轻松，快速是快速，可有人说还是有麦子洒落，麦草不打碾，牲口无法吃，且打出的麦子没有麦子味，孰是孰非，伯仲难辨，归根结底是该洒的汗水未洒，该出的力气未出。

原先驾驭马、牛跟驴子打场，洒落的多是牲畜的汗珠，也有顶着烈日，赶磙子的人，翻场抖擞麦子的人。机器打场该省时省力了吧？一点也不，机器照样流汗，况且扬场时不用力气，木锨扬不高，麦糠出不净，还得花费更大的气力清行。直到麦子是麦子，糠是糠，分的亲亲爽爽了，才能够拉粮装仓。粮仓里隔年的陈粮食清扫出来，翻晒翻晒，清洗清洗磨出雪白的面粉，给城里工作的儿女送去几袋，叫他们知道亲手打碾的麦子好吃，懂得汗水甩出八瓣才长出庄稼的不易！

村庄之所以成为村庄，就是因为有生生不息汗水的滋润。要是失去汗水的呵护与支撑，村庄怕是连一天都难以生存——猪羊的喂养，家园的修缮，农具的保养，粪便的处理……桩桩件件，年年月月，又哪一样能够逃脱汗水的辛劳，哪一样能够离开力气的付出！

村庄里谁家的房子翻盖一新，成了一砖到顶的封闭式瓦房；谁家在人们的羡慕眼光里，新添置了大马力的四轮车，一定是他们付出的比别人多，流出的汗水比别家的成倍，才有丰硕的收获，才有不凡的业绩。耍滑偷懒者，日子只能过得马马虎虎，这世界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一切只能靠自己！

汗水滋养的麦子与村庄有着相同的肤色、相同的信念：只相信有一份的耕耘，必有一份的收获；有十份的付出，必有十份的回报；有百倍的汗水，必有百倍的馈赠！汗水滋养的村庄还用铁的事实教育并告诫村人，庄稼的成长，家园的靓丽不是靠嘴吹出来的，而是石匠锻磨石（实）打石（实）地干出来的，是一把一把的力气，一滴一滴的汗珠打拼换来的！
[ 本帖最后由 于文华 于 2010-8-12 10:46 编辑 ] 感悟, 回味, 生命, 乡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