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摘野菜的少年和桃花

　　桃花开了，粉红粉红的那种。在村庄里这样的桃花树很多，几乎每户人家门前或者厨房旁都要种上一两棵，有的人家还在池塘边种了长长一排，一到桃花开的时候特好看，好象一个桃花的园林。 　　村里人喜欢桃花的颜色，喜欢它的新鲜和灿烂，喜欢它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味，村里人说桃花多了对村庄有好处，不会遭灾难。这样的说法什么时候开始的少年不清楚，他也没去过问过。 　　一大早少年就起来了，他不去做别的，而是提个篮子去摘野菜，给猪吃的野菜，那是一种叶子绿绿的而杆是粗粗的野菜。少年很会摘野菜，他这方面的本领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有些女孩子都比不上他，都用羡慕的眼光看他，好象心里在问：你为什么能摘得那么快。 　　少年家养了五头猪，雪白雪白的猪，在夜晚会发出嚎嚎叫的声音，那是因为它们饿了，又要吃了。少年不喜欢听到猪叫，猪一叫，他又要去摘野菜了，于是第二天就要一大早起来。 　　少年提个篮子来到桃花树下，他抬头看满树的桃花，他想摘一朵放在鼻子前闻闻。少年想桃花的味道一定很独特，一定跟山上那些野花野草的味道不一样。于是少年掂起脚来摘了一朵最大的桃花。少年把桃花放在鼻子上，深深一闻，好象要把桃花吸进鼻子里似的。少年闻到了桃花的香味，淡淡的，又香香的，少年全身被桃花的香味迷醉了，他陶醉在其中，有点不能自拔。最后少年还是从香味中把自己拔出来了。他要去摘野菜，不然猪又没食吃，又要嚎嚎叫。猪没食吃，母亲是要说少年的，少年不想让母亲经常说他。他还记得上次母亲用不怎么开心的语气告诉他，说他摘了这么点野菜，使猪没吃饱，一晚上嚎叫个不停。从那次起，少年告诉自己要按时完成任务，不然不让自己玩。 　　少年提个篮子在村庄前后走来走去，看到有野菜存在的地方他就蹲下来。他用力拔野菜，一拔就把野菜拔了出来。野菜的根上有很多泥，春天的土地有点湿，野菜根上的泥也都湿湿的，还有水往下滴。少年用力一挥野菜，野菜根上带水的泥就飞出老远，在空中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少年很喜欢看这道弧线，那意味着他干得很干净，很漂亮。但也有时他没做好，把野菜根上的泥巴挥到自己脸上去了。带水的泥土让人脸上很不舒服，有种麻麻的味道，好象有一只毛毛虫在你身上爬。少年一生气把野菜扔出去很远。看到野菜在空中飞翔，最后落在一个肮脏的水沟里少年心里才舒服了些，好象报复了一直想报复的人。 　　少年很有耐力，他一点点摘野菜，他不怕任务繁重。有的野菜很小，少年不去摘它们，他要等它们长大了再去摘，那时收获会更大些。 　　少年很买力，没一个多钟头就摘了满满一篮子野菜，还把野菜洗了一变，就在池塘里洗干净的。完成了任务的少年不急着回家，他要在村庄里玩玩，他要像一个空闲的人那样走走，或者认真看一件对他有趣的东西。他想如果舒服地玩会儿身上的劳累就会减少许多，给自己带来好心情。 　　少年于是来到了桃树下，他抬头望望粉红的桃花，他要看看桃树上到底有多少朵粉红好看的桃花。他知道这个任务很重，甚至比摘野菜还重。可他想去试试，说不定就能试出答案来呢。少年对自己有信心。 　　一朵，两朵，三朵。少年一朵朵数下去，他在心里数着，好象数家里那些黄黄的小鸡一样，嘴巴只张开一个小口，像婴儿张开的小嘴。可数着数着，眼睛就花了，数上的桃花太多了，他不知道数到几了，不知道数到哪朵桃花了。于是从头再来。少年不相信自己不能数清楚，他对自己有信心。 　　后来每次刚数到一半又眼花或者没看清楚到底数到哪朵了。于是一个春天过了少年还没把树上的桃花数清楚。他有点沮丧，他想明年再来，他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第二天春天又悄悄来了，好象一个约会的女孩，总能准时到底地点，准时把体香带到这里来，那时的桃花又开了，开了满满一树，比过去还多，眼前的桃花真的是会把人的眼睛弄花。 　　少年摘满了满满一篮子野菜，他又来到桃花树底下，他又开始了他前一年没完成的任务。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少年始终没数清楚树上到底有多少桃花，好象数不完似的，好象树上的桃花是个无穷数。 　　后来少年长大了，个子长高了，头发也黑了许多，眉毛很浓，好象用墨水涂过了似的，他也不用摘野菜了，他再也不能看到桃花盛开了，也就不能再站在树底下数桃花了，因为少年要离开村庄了，他要到外地读书，要在外地生活。 　　走的前一天，少年来到桃树下，他要再一次看看桃花，他要记住桃花的样子，他不想在外面生活时把桃花忘记。 　　带着记忆，带着对桃花和野菜的感情，少年踏上了外出的道路。 　　在外面生活的少年，每当春天来临，每当小草开始发芽，树叶开始变绿时，他就会回想起那个摘野菜的自己，会想起用力拔野菜的情景，还有用力摔野菜的镜头，还有带水的泥巴飞到脸上而少年又把野菜扔向水沟的情景。最让少年难忘的是他站在树底下数桃花，那时他的脸上那么天真，那么纯净，好象桃花一样美丽纯净。可生活在外面的他再也难看到桃花了，连它的香味也极少闻到。即使能看到桃花盛开，可他没时间去数了，他有很多工作和学习上的事情在等他。他只能恋恋不舍迈开脚步，一步一回头往前走去，可离桃花却越来越远。 　　桃花，还有那个摘野菜的少年，一直在长大了的少年的头脑里浮现着，那么纯真，那么让人感动，又让人回忆时那么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