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东风著意换天真

　　一年四季，我最喜欢阳春三月了，灿灿的阳光让人神清气爽。偶尔间，发现墙角长出了几棵小草，路旁的垂柳冒出了几个新芽，惊喜之余，不免心生诸多感慨：生活在城市钢筋水泥的空间里，对春天的感知显得有些迟钝。于是，很想到郊外感受一下来自春天的气息，更想回到童年生活过的村庄，去赴故乡梨花的心灵之约。因为那满树洁白的花朵，常常绽放在我的梦里，绽放在每一个思念的瞬间。 　　我的故乡在一望无际的鲁北平原上，在中华民族母亲河南岸的庇护之下，与现代著名散文作家李广田的出生地草庙村只有十多里的路程。在这块人文荟萃、文脉秉承的广袤土地上，历来有种植桃树、杏树、梨树、枣树等经济林木的悠久传统，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正是家乡旧时真实写照。李广田曾这样描绘过家乡：最好的时候大概还是春天吧，遍野红花，又恰巧有绿柳相衬，早晚烟霞中，罩一片锦绣图画，一些用低矮土屋所组成的小村庄，这时候是恰如其分地显得好看了。小时候，跟着父母去外村走亲访友，沿途便是满目的春光，抄小路走捷径，经常是人面桃花相映红，画在人中行，人在画中走，那倒是一幅很别致的三月春景呢！而春天来的时候，在村子的四围，更多的则是令我为之心颤的梨花，每年春天都开放着，淡青色的花蕊镶嵌在白玉样的花瓣里，一丛丛、一簇簇，一层层，像云锦似地漫天铺开，她们如雪似玉，洁白万倾，溢光流彩，璀璨晶莹，映衬在淡蓝色的晴空下，张开粉嫩嫩的花蕊向空中散发着阵阵清香，让人有梦里飞花的感觉。每次经过她的身边，我都目不转睛地倾情于她的美丽、清雅、超凡脱俗的执着。这些形态各异的梨林，有的分枝点很低；易于秋后孩子们攀爬采摘；有的梨叶圆润厚实，颜色或雪白或暗红，有的梨树材质疏密有致。阳光轻悄悄地洒下来，透过翡翠绿叶的缝隙，向她们白嫩的脸庞瀑布一样倾泻着花色。梨花萃成束，滚成团，天空飞过的青鸟，吹着风笛，牵引着许多梨花的诗词走过我的心田。宋代陆游写道：粉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占年华。常思南郑清明路，醉袖迎风雪一杈。还有那些许夸张的诗句：千树万树白玉条，过临村路傍溪桥，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消…… 　　村子的东面是一片颇为壮观的梨林，梨树的品种多而梨的味道最妙，村子的北面、南面和西面沟渠边闲地旁，梨树的数量和梨的品种相对少些，梨子的味道自然也差了不少。每年三月，万物复苏，沉默一冬的梨树如同得到了消息，先是枝头上，一粒粒晚星般的花蕾悄悄地探了出来。仿佛一夜之间，河水涨绿，迎春泛黄，而梨树耐不住性子，一簇簇白中透着淡青的花朵齐刷刷地绽开，这些天姿灵秀，意气高洁的梨花，却开得那么热闹。远远望去，山明水秀中，浮动着一片片皎洁的白云，碧空如洗，暖风熏人，梨树下尽是农人辛勤劳作的身影。从村东到村西，从村南到村北，欢快的鸟啼雨点般洒落，清淡的幽香轻轻地拂过，仿佛整个村子都醉在这梨花雪海里了……梨花花瓣均匀如剪，极淡极洁处，托出一点芳心如染，犹有雨滴莹莹如泪。梨林春晚，当是月色如霜，清风如水，十里雪海疏淡，千种风情，万般澄澈，一洗尘心，肝胆亦如冰雪。细雨霏霏，斜风潇潇中，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带春雨。梨花将清纯的白。和莹洁的淡绿天然的融合在一起，开成一片高贵、端庄、淡雅。梨花虽不比杏花报春早，也不及桃花的热烈妖挠，但梨花自有梨花的不同凡响。在绸密的绿叶枝柯间，朵朵洁白的花朵如出水芙蓉，似碧浪中的仙子，述说着无言的美丽。我就喜欢梨花的总向风尘尘莫染，喜欢洁白与碧绿之间的那种和谐。 　　村里最大的梨林是村东这片梨林，因为隔得家较近，护林人是本家的三奶奶，所以我去的要比别的同龄孩子随便一些。童年时，我经常和流着鼻涕的小男孩、梳着两根小辫子的小姑娘们一起，在这梨花的海洋里倘佯、玩耍。梨花盛开的时候，我们每天傍晚放学以后，从家里找一个小药瓶，约几个小伙伴从梨花的花蕊里找一种叫“老牛”的小虫。呈黑色的叫“黑老牛”，呈铜色的叫“铜老牛”，它们是一种会飞的害虫，经常隐藏在花心里，梨花丛中黑白分明，所以非常容易找到。我们用手轻轻一捏，轻轻松松地装入小瓶子中，拿回家用来喂鸡。“老牛”越积越多时，我们就喜欢把耳朵贴在瓶壁，听里边嘤嘤的细若游丝的虫鸣。尽管大人们曾一再叮嘱，小心别让这种小虫钻进耳朵里，可我们还是乐此不疲地一起笑啊闹啊，听啊捉啊……夏末秋初，浩气清英，仙材卓荦的梨花，变成了梨树上悬挂着的一道乡村风景，水分大、糖分高的秋白梨，白里透出一种淡淡的乳色；绿莹莹的鸭梨细腻得看见涌动的梨汁；紫木梨果大，梨皮发艮而梨瓤甜脆；那个头虽小但形象端庄、发着古铜光色的棠梨，仿佛是专为牙口不好的老年人长就，生吃发涩必须经过贮存绵软后或蒸着吃；那些酸果酸得令人倒牙；那些小灯笼一样红彤彤的海棠果，是孩子们的最爱；而那些嫁接后梨状苹果味的苹果梨，因其个头大，数量少、形状怪异倍受人们的珍爱；村里唯一的一棵莱阳梨，被看林的三奶奶当作宝贝一样的受到特殊照顾；还有几棵被称作“嘟嘟了”的梨树，据说是梨核掉到地里自然生长出来的一个变异品种，春天开着密密麻麻的梨花，秋天结出来的却是比野葡萄稍大些的一嘟噜一嘟噜的果实，人们说可以入药。记得那时梨子是人们冬季水果的首选，因为富含苹果酸、柠檬酸、葡萄糖等以及多种维生素，具有润喉生津、润肺止咳、滋养肠胃的功效。将洗净后的梨片加少许冰糖，隔水蒸上十多分钟，治口干鼻燥，感冒咳嗽。是流传了多年的一个民间偏方呢！ 　　春去春回，花开花谢。我在远离故乡的城市里为了生活，不停地奔波忙碌。身心疲惫的时候，就更加思念故乡的梨花。我多么渴望返璞归真融入大自然的怀抱啊！那个在漫天花雨里嬉戏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爱花惜花，更不懂得春光易逝。紧张的生活节奏，使我思乡的情怀日趋更浓，只有在午夜梦回时，我才会放飞灵魂回归故乡，梦里春意正浓，梨花朵朵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