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与猫相遇

　　　　　　　　　　　与猫相遇
　　　武志强 　　于秋日的草丛中，看见一只黑猫，猫的眼睛是绿的，一个晶莹的又让我陌生的世界。猫看着我，我也看着猫。猫的目光很平静，我却从猫的眼睛里看到我满怀忧伤的样子。猫的长尾巴微微翘起来免得拖到地上，猫是爱干净的。是我先在草丛中发现猫的，猫在发现我发现它后，转过身来看着我，猫的姿态很优雅，显得有点不经意，一点都不慌张，更不恐惧。猫是见过世面的，看透了人事，见惯不惊而已。 　　我与猫在秋阳下草丛中平静地对视着，而在对面马路上正走过一个年青女人，她的一双高跟皮鞋把水泥路面敲得直响。看得出，女人心情很好，她是去会一位下午的情人的。但此刻猫比女人更能吸引我的注意，因为这地方猫比女人稀罕。 　　隐在草丛中的猫，让我脚步迟疑、停下，我看着它，猫的脚步是柔软的，整个形体、动作都是柔软、无声的，还有它的呼吸也是柔软、无声的，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面前，幽灵一样。儿时，弟弟喜欢与猫钻在一个被窝睡觉，我却不能，我缺乏这种对猫的温柔、体贴，不让猫这生灵钻进我的被窝，为此掖实被角。当然我内心也怕猫咬或抓我一下，也就是我从小就不信任猫。外婆在时，盘腿坐在炕上打盹，猫在一旁也蜷曲成一团闭眼而眠，时间显得安静而慵懒。老人与猫，这温馨的一幕，是给我印象很深的一幅画。但我不喜欢醒来的猫，很小的时候，对猫悄没声的出入，我就怀了一种疑问，它那幽灵一样的身形和雾一般的回眸，都在我心头起着疑惑和不安。那一脸的猫相有作假的嫌疑，猫的出现就是一个疑问，让我怀疑这个世界，怀疑我所面对的事物，怀疑存在的真实性。总之，见到猫，我心里就打鼓，疑疑惑惑的，心底不踏实。 　　猫是一个幽灵吗？一只猫出现了，一个幽灵出现了，世界因此变得异样。猫那无声的脚步，悄无声息又悄然而逝的身影，就像一个现世的幽灵。猫的出现让我不悦，我并不愿意与一只猫相遇，这幽灵一样的猫让我脚步停下、迟疑，对世界发生疑问，我自来对自己就有一种怀疑，这真是双重的怀疑。我不得不重新观察这个世界，思考它的来路和去向。我从那一对猫眼里什么都看不出，所看到的只是一团雾，那雾样的目光。而猫却仿佛窥探到我的心底，知道我的隐私，我在猫的面前有点无地自容。仿佛自己有着做贼的心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又无法证明自己清白，洗刷不掉自己身上的污点，内心惴惴不安。 　　我还记得，一次我弯腰撩起柜子下的布帘，看到猫嘴里叼着一只老鼠，它正吃着那老鼠，猫的眼睛盯着我，是我打搅了它，我赶紧把帘子放下，心还跳着，我知道了猫是有秘密的，它不想让人发现它的秘密并受到打搅。我因此好久都不能忘却那猫的眼睛。我说不清猫眼里有什么，没有表情，我看不出喜怒哀乐，给我的感觉是充满了疑惑，这让我心里很没底，以为它心机很深，把自己隐藏的很深，不易参透。我的心因此有了一丝冰凉的阴影。联想到家门上装的猫眼，那是用来窥视人的，表达的是一种警惕、怀疑和不信任。猫不偷偷摸摸看你，它不回避你，它看着你时总是正面看着你，那目光是一团雾，让我心底起迷雾。因为猫的出现，世界复杂了，事物隐晦了，一切变得不明朗起来，有了故事，有了婉约，有了曲折，有了暗暗的心思，有了无以诉说的衷肠。 　　看那猫步，让我想到女人的脚步，女人的脚步就是猫步。对于猫眼，对于女人，我都心虚。因为那是雾，捉摸不透，迷茫难测。在西方把女人看作猫，具体由来有自怎样讲得一时不清楚，但意思是有这个意思的，至于为何把女人与猫作比，此时想来颇有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味道。女人的心思像雾。猫、女人、雾，这三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呢？难道它们之间一点联系都没有吗？猫一样的女人，雾一样的女人，或者猫像雾，女人像猫？当下的感觉是草丛中的这只黑猫的姿态和神情是能让我联想到一个女人应有的姿态和神情的，观之温和、温柔、温顺，有种宁静的美，这或许是猫与女人天然气质上的某种接近吧。猫的眼睛都是很美的，一首情歌里唱着：“一对猫眼眼对着哥哥笑。”至少我所见到的猫的眼睛都是很美的，圆圆的，晶莹明亮，像一洼透明的水，其光泽、莹亮又只有珠玉、宝石之类才能闪烁出来。女人长一双猫眼就是这样子的。 　　至于这只猫为什么流落到这一片草丛中，那得去问猫自己，只有它能回答，如果它并不开口说话，那你得尊重它的心思和秘密。不要把什么都掀开、揭穿，留一片朦胧吧。 　　在与猫对视的时刻，猫的眼睛里有一丝忧郁、哀怨，这使我想起儿时家里的那只猫来，它是有着间黄杂绿的斑斓的色彩，常从窗户专为它而设的小方格里钻进屋来，脚底无声地出现在我面前，然后卧在炕头，陪伴我那因白內障而双目失明的姥姥一起打坐光阴。偶尔我也会抚摸猫光洁绵软的身段，注视着它貌相里虎虎的生气，想着它曾经有过的光荣历史。甚至于它在我眼里边也是一件难得的宠物呢。有一个冬天的晚上，窗户纸被小北风刮着，我在被窝里听见外面传来婴啼似的声音，调子很是凄凉，还以为发生了什么，颇为疑惑地去问身旁的母亲，母亲见惯不惊淡淡的说：“是猫在门楼上叫春呢？”这使我对猫有了异样的感觉，为什么要发出的是那种声音呢？怪怪的，与我平常看到的以为的不太一样。后来下了一场大雪，猫就在门楼生下五只猫崽。 　　后来的后来，猫就死了，死骸是我未见到的，据说是老死的，因为那只猫确实年代久了。接着姥姥也去世了，姥姥也是老死的。老死的都能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算是善终。母亲还说过，猫是奸臣，谁家吃的好就到谁家，狗是忠臣，狗不嫌家贫。那时我是相信母亲话的，母亲这样讲，自有她的道理。 　　眼前的猫平静的目光有些漠然，使我不得不相信它确是见过世面的，面对我这一个身份普普通通的人用不着大惊小怪，倒是我不自觉地打搅了它，为不讨猫嫌，我须赶紧走开，来个“猫不犯我，我不犯猫”的互不干涉平等处事原则，于是我移动脚步，上路了。
武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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