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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老房子

2022-01-18叙事散文刘敬胜
我停下了缓慢沉重的脚步,驻足在那里许久许久,安静而庄重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苍老的面容,思想的潮水像大海里永不停歇的波浪一波又一波地冲向岸边心灵的沙滩,随后,她便模糊成一尊完美冰凉的雕像,矗立在我梦想的颠峰。周围的一切都跟着沉寂了,很静,很静……
  我停下了缓慢沉重的脚步,驻足在那里许久许久,安静而庄重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苍老的面容,思想的潮水像大海里永不停歇的波浪一波又一波地冲向岸边心灵的沙滩,随后,她便模糊成一尊完美冰凉的雕像,矗立在我梦想的颠峰。周围的一切都跟着沉寂了,很静,很静,仿佛只留下一个遥远岁月的梦境,供我回忆。或者,我该流淌下一些滚烫的泪水,再或者,我应该悲伤一点。可是,我没有,只是喃喃地自语:老房子!老房子!   她是一座草房,很普通,在乡下极其常见,泥墙,草顶,在一条老运河的岸边,一个现在很少有人走到的小巷的尽头。她孤独的身影呆呆地立在河堤上,甚至在阳光的照射下,身上也无法捕捉到一丁点阳光的味道,像一个无子女的老人的晚景,愈发显得孤独和凄凉。早年干燥新鲜的黄灿灿的麦秸成了黑糊糊的颜色,一股霉变的气味在空气中曼延,带着厚重的潮气,让人不自觉地感到憋闷和压抑。平整的房顶有了坑坑洼洼的坑,一道明显的裂缝夸张地从西山墙的头顶一直裂到了地面,像在一幅平面的图画上描绘出的蜿蜒成蟒状的图案,看得触目惊心。几片瘦瘦的嫩绿的小草,在房顶的泥土上萌芽生长,在风中飘摇,给本就苍老的房子更增加了岁月沧桑的意味。   房子是老房子。具体的建造时间我不清楚,我也没有问过别人,总之,时间应该是不短了,或者比我的年龄还要大,因为在我童年遥远而模糊的记忆中她就存在了。直到现在,她仍然还在。虽然容颜已改。她现在是村中的剩下的唯一的草房,其他人家的草房被推倒了,重新翻盖成高大的楼房,另外的一些没有翻盖楼房的,也都被无情的风雨摧塌了,因为主人换到了别的地方居住,不闻不问,以至最后变成了一个大的土堆,没有了房屋的形状。物以稀为贵。可是,这两间唯一的草房并没有因为她的唯一而显得尊贵,相反的,在周围的年轻的高楼中间她被压迫地直不起腰杆,因为过度的卑微而低下她写满风霜的年老的面容。虽然在我的心中她还依旧,但是,无可避免地她还是老了,老在了她心中的无法承受的重压,老在有人忘记她年轻娇好的容颜,老在她终于失望了自己设计的美好未来。   我不可能忘记这两间草房,我在这里也无法不停住我缓慢的脚步。一个不能忘记的的物件往往是因为她的主人。我不能忘记这两间草房,是因为她的主人曾经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种下一颗向善的种子,她也是我一生都难以忘怀和尊敬的人。在我的记忆中,她一直住在这两间草房里,直到她离开人世,走到了另一个未知的世界——天堂。好人是应该进天堂的。她是一个好人。我不知道她的名字,这个不需要怎么样去解释,也没什么希奇。在农村,特别在那个还带着男尊女卑思想的时代,结了婚的女人的名字往往是随了丈夫的,特别是年纪大的女人,小辈更是无法知道她们的名字。她的丈夫姓曹,排行老二,同辈的人便叫她曹二家的,低一辈的人就叫曹二婶子,按照辈分,我该叫她奶奶,于是,我总是叫她曹二奶奶。称呼前加了名讳,一般人听了都会生气的,可是,她从不生气,总是乐呵呵地答应着。   我们弟兄四个,年龄的相隔也就一两岁。小时候,家庭困难,日子过得拮据。父亲母亲农忙的时候经常把我托付给她,让她帮着照看。她总是照看得无微不至,虽然,她也有六个孩子,她还是经常把家中好吃的东西留给我吃,以至她的最小的孩子对她意见很大。为此,在以后的日子里,那个最小的孩子还常常受到她的责骂,骂他没有同情心。于是,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她就和父母一样,值得我永远的尊敬,在我人之初的岁月中给我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无论怎么样,都要学做好人。   时间是无私的,可是,也很无情。当我在时间的长河里一点一点地长大,曹二奶奶就像她的草房一样,被岁月的风霜雪雨也一点一点地变得苍老。头发变白了,步子蹒跚了,腰身佝偻了。可是她的笑却没有改变。有她的地方总缺不了欢声笑语,有她的地方总少不了快乐。她是一个快乐的人。曾有一段时间,她精神头十足,像打了一针强心剂,走到哪里都会挺起自己的佝偻的腰杆。因为她的儿子给她维修了她的那两间草房。虽然维修的方式非常简单,只是把破烂的房顶重新修补,建房时沤烂的发霉的麦秸换成了崭新的黄灿灿的麦秸,可是,她却仿佛一不留神住到皇帝的金銮殿地兴奋,逢人便夸自己的四个孩子如何孝顺,现在的房子多么好看,住着是多么舒服。   她的精神就像她的房子,修葺的只是那一层衣服,而内里的躯体仍然是原来的躯体,在风湿性关节炎长期的折磨下,曹二奶奶的精神防线也渐渐地垮塌。她不该受这样的折磨!一个好人不应该受这样的折磨!在她弥留的日子,我蹲在她的床前,趴到她的嘴边,面前有她的孙男弟女,我毫无顾及地抚摩着她已经因为患了长期的关节炎,而没有温度和僵硬的手。我问她,二奶奶,您还认得我吗?我是胜子。这是我第一次没有带着名讳的叫她。也是她生前我唯一一次没有带名讳地叫她。二奶奶瞪着一双浑浊和无神的眼睛,勉强挤出的笑容掩盖了当前的苦痛,用着如果不仔细听,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我说,认识!你这孩子,好人!那一刻,不知道是因为得到二奶奶的认可而激动,还是因为二奶奶将要离去而过度的伤心,我泪流满面。   我缓缓地从屋后转到了前面。低矮的土院墙早已经倒塌,一眼就能看完院中所有的物件。压水井头不知道去向,只留下一个简单的座,而且座也锈迹斑斑了;一盘完整的石磨摆在了西面的窗棂下,被雨水冲刷的苍白;门大开着,屋里黑洞洞的,因为长久的没有住人,一个连着一个地结满了蛛丝网。除了几棵小树苗,整个院子找不到一丝生气。我定定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恍惚中仿佛看见一个熟悉身影,微笑着给我一个潇洒的挥手,就风一样的飘走了。   二奶奶一定去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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