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无关尘嚣
2022-01-18叙事散文pingzi
文/pingzi那是些云淡风清的日子,尘埃没入深不见底的地层。孩子们涉水而过,安静地前行。——题记就如同在深沉的水底,光线无法到达的地方。我曾经如此形容我的生活。但它的意义并不是悲伤,此处的光线也无关温暖,或许那是一种置身事外的平淡,一切……
文/pingzi
那是些云淡风清的日子,尘埃没入深不见底的地层。孩子们涉水而过,安静地前行。
——题记
就如同在深沉的水底,光线无法到达的地方。
我曾经如此形容我的生活。但它的意义并不是悲伤,此处的光线也无关温暖,或许那是一种置身事外的平淡,一切深埋海底,听不见来自遥远海面的喧嚣。
我在如此平静的日子里心安理得,不去忧心偶尔出现的细小伤痕,它们总会在不经意间完整的愈合,无需伤痛。因而那些温暖和美好从未远离,它们在几步开外露出笑容,让我得以穿过厚重的尘土,触碰阳光。
一
我总是不厌其烦地告诉人们,我对生活最极致的梦想就是每条路都通向不同的地方,这样我只需要找对了路口便可以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再不用担心走到尽头才不得不在陌生的路口茫然四顾。
经常会怀疑我前世是个修路的,因为总是偷工减料引起了不少事故害死了不少人,为了弥补过错所以我这辈子是个路痴。而这样设定的目的就是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因为迷路了几天几夜累死在自己亲手修的路上,以化解被前世的我害死的怨灵的执念。然后我们一起欢喜地升天,如此也算是功德圆满,可喜可贺了。
而清明总是适时地打断我的妄想,满脸的鄙视:“如果你一定要在男厕门口碎碎念的话,那我看我们也不用再浪费一个20分钟来找厕所了,你最好直接跳进一个马桶,然后按下冲水键来结束你的废柴人生。”然后我总会立刻收声,放弃我对自己前世的妄想。
说到清明,就不得不想说这真是段孽缘,我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我人生中最失败的一句。某年某月某日天高云淡,幼稚园中班的清明对蹲在角落里画圆圈的我说,喂,你多大了?然后我受宠若惊地站起来,用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和我等大的圆,便咧开嘴笑,这么大。然后清明就笑着滚到了地上。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不是故意的。
于是在认清了我的本质后清明告诉我,在以后的日子里,她将陪我走很多很多的路,直到我记住它们她才会放心离开,不然以我的智商一定会死在哪个角落没人收尸。当时我带着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说哎呀你真是个善良体贴的好人,然后我们一起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蹲在地上笑起来。然而多年后的今天,我却突然无法忆起清明当时的面容,回忆里的天空一尘不染,有簌簌掉落的金色阳光,穿过云层,穿过她微倾的肩膀,遗落在斑驳的树影中,被时光掩埋。
然而,清明是个连自己的教室都找不到的人,所以她只能陪我一起迷路。
多么无奈。
曾经有个女生告诉我她很喜欢坐地铁,每次回北京都要去坐几次,但她每次都会坐反了方向,以至于总要准备足够的钱好打的回家。她说的时候很无奈地笑,说真是可怜了她的钱包。
我突然就想起了同样热爱北京地铁的清明,想起了她将刚从庙会上买来的花形钢丝玩具套在脑袋上,张扬地站在地铁站熙攘的人群中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脸上有着不同于周围行人冷漠面孔的明媚色彩。很多时候她都是个特立独行的 人,喜欢的路就不顾一切地走,不去在意前方明灭的灯火。于是漂泊到底刻进了她的骨头,流入了骨髓,让清明总是想方设法地离开。
而我总是想方设法地回家。
天知道我有多么热爱我的家。在暮色四合天色转暗时我会挤在人潮中努力地加快脚步,想要快点,快点地回家。而我并不期望回家的路上能有万家灯火的辉煌,只要有从那扇门里流淌出的微光,还有会一脸笑容等待我的爸爸妈妈,那么我就有足够的理由飞奔过去,在开门时喑哑的声响中无比幸福。
那扇木质的门隔离了外面飞速蔓延的黑色潮水,坚固得滴水不漏。
这是题外话。
我想说的,是清明在漫长的11年里信守诺言,陪我走过无数的大街小巷,尽管我仍未记住它们,但曾有人与我并肩行走,即便是迷路,也已经足够了。
何况我能够带她找到回家的路。
二
冬天的夜晚总是过早地来临。白日里再过华丽的建筑如今也以另一种姿态隐没在夜色里,经过时会有穿膛而过的风,黑暗中仿佛有不知名的物质在缓慢生长。而此时我和清明总会跑到公车的起点去赶上一班即将启程的车,抱着满满一包的食物占据最后一排的座位,满足地裹在大衣里向车窗呼出白色的雾气,于是窗外霓虹刺眼的光也氤氲成柔和的色彩,在空气中缤纷地蔓延。
我总是想通过那些仿佛深不见底的黑色窗口窥探到什么。或许会有一个寂寞的人,透过望远镜观察每个经过的行人或苍白或油腻的面孔,猜测他们每个人的故事,然后在接触到我探寻的目光时惊慌失措。或许会有绝决的女子从窗口跃出,在暗夜的笼罩下迅速坠落,结出暗红的疮疤,而我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并因此心惊肉跳。然而什么也没有,那些平滑的窗在黑暗里显现出一种隐忍的墨色,逐渐归入沉寂。
骨子里我便是个惧怕黑暗的人。夜晚可以湮没我的影子,在不预期中铺天盖地地卷来,我在那些缠绕的梦魇中不倦地奔跑,跑到路的尽头就会惊醒过来,然后便陷入失明般的黑暗中恐惧不安。偶尔也是有微弱的光的,从窗帘单薄的花纹中小心翼翼地透进来,在地上投下白色的斑点,于是仿佛一切都有了光,我安下心来,闭上眼便可以轻易地入睡。
后来便糊里糊涂地进了高中,在实验班里万年不变地吊车尾。那些无休止的晚自习让我再没机会像以往一样偷溜出去坐车,但我仍会在放学后的班车上一如既往地窥探那些漆黑的窗户,然后持续我毫无根据的妄想。
传说中有在夜间巡行的神,叫做夜游神。我曾经想象他们会否一身黑衣于虚空之中突兀地出现,在暮色四合时掠过我的屋顶,或者于华灯初上前愈显浮华的城市中带走仓皇的风。我忧心他们在午夜生长出的巨大的影子,一直生长到整个城市失去光亮。
然而满城明亮的街灯足以照亮我回家的路。
突然想起了以前清明写的关于一个梦游的少年的故事,一个在被迫在黑夜无人的街头独自行走的孩子。在她的逼迫下我写了开头和结尾,最终却被清明删去了。她狠拍我的脑袋说你干吗写得跟死了人似的,这明明是个快乐的故事啊,然后笑笑望着我,说,因为你不明白黑夜的温暖。
我确实不明白,而且一直不明白。
后来清明给那个故事写了结局,我看了很多遍,然后小心地将稿子压在我的书架最底层。
出门左拐第5条街,他停下来。这是一面关于童年的墙,墙面上有他小时候刻上的斑驳痕迹,然而那些相信夜游神,会与影子说话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他在睡梦中走来与它们一一告别,然后转身回家。在愈加明亮的灯光中他的影子终于消失,从此以后他再不会梦游,因为他必须要长大。
这应该是个完美的结局。
三
即使是我也不知死活地热爱旅行。不知死活是清明说的,她说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等你能一个人活着走出超级市场再去旅行吧。
很小的时候去过新疆,据说那里的水果味道极好,据说我去的时候下很大的雪,整日整夜不停地下,据说我屁颠屁颠地跑出去玩结果差点被埋在积雪下面。我用了据说因为我当年2岁,于是这些千真万确地存在过的记忆被深埋在地下,而母亲成长的地方便只遗憾地留给我一个模糊的影子便隐没了踪迹,使我无处找寻。但它作为我人生中第一次远行被提了起来,这意味着开始。
我是只需要一个细节就能爱上一片土地的人,富丽堂皇的宫殿,屋檐上飞扬的流苏,亦或是不起眼的小巷,店铺,一块年代久远的砖,或许更少,只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就足以令我爱上它。不过这仅止于憧憬,我从未想过要真正到达什么地方,因为现实是我没有这种能力——大把的钞票,万能的哆啦A梦,空间转移的超能力或是别的什么,这些统统与我无缘,因此我安分守己地把旅游书籍收起来重新看我的《XX必胜》,心如止水像个和尚。
其实应该庆幸我看不到很多照片背后的真实。曾经看到过一幅画,画面上女孩的灰色瞳孔中倒映出钢筋水泥高压电缆,它们在她身旁纠结成诡异的姿态,如同脉络一般伸入大地,随之起伏。然而当我真正看到了工地上堆放的冰冷材料时,没有美感亦没有绝望,这不是用来装模作样地挖掘悲伤的地点,没有画面上随高压线一起涌来的阴暗液体,只有工人浑浊的汗水流入土地,汇入他们无奈的叹息。
还是回到旅行上来。我喜爱南方多于北方,无关天气,水土,风俗,这就如同我喜爱左手多过于右手一样无法深究其原因,因此我总是对清明说我要南下,南下啊。而她总是不屑地撇撇嘴,说你该不会是要去西藏装颓废吧,忒世俗了吧姑娘。然后我就努力地笑得很灿烂,说我打一出生就没有不世俗的时候。
时常会看到很多书中关于作者亲自穿越沙漠峡谷去到某某胜地的描写,结果总是喜悦得令人神往。然而我自知我不会有穿越这些如同历练般存在着的地方的勇气,但我仍会向往那些有最虔诚信仰的人们的故乡,或者我可以去尼泊尔,看看站在所谓离天堂最近的国度里会否感觉到来自神的眷顾。我在本子上写尼泊尔,坚硬的笔尖划破了纸张,渗出的墨水就像黑色的血。
那些我曾经以为滴水不漏的信仰转瞬间消散在我日益干枯的执念中,它们苍白而憔悴。 到底还是去了南方。昆明,丽江,大理,然后仅止于香格里拉,停留在西藏的边缘。 我并不是一个适合旅行的人,因为我总会忘记去过的地方的样子,于是那些旅团日程上的石林古城雪山公园都从我的脑海中迅速地消退,仅留下模糊的片段。刚下机时在四季如春的昆明感受到的扑面而来的寒气,在绵长的步行街买到好看的男装,然后在店员惊诧的目光中穿上去逛街,在石林中穿过拥挤的人流寻找如同阿诗玛的巨石,在去大理的火车上听对铺的女生兴奋的交谈,在寺院里心如止水地听僧人诵经。诸如此类,一些无关痛痒的回忆。 在丽江古城里我理所当然地迷了路。那些大大小小的银器商铺,小桥,石板路,甚至路旁悬挂的灯笼,都无限地延伸了下去,没有尽头。于是我只能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试图找到一条方向明确的路。两侧的商铺里卖的大多是一些藏饰,或粗或细的镯子上刻着繁琐的纹理,这不禁让我想到清明一直戴着的那对不断掉漆的镯子,上面的花纹纠结的就像我面前的小路,而此刻那个说会陪叶我一起迷路的人却在我眺望不到的远方。我突然就很想知道清明在做什么,是否也因没有我而找不到回家的路。 走到疲惫时便随意走进一家饭庄,经过店前的小木桥时脚下有水蔓延过去。我要的炒饭里有数量惊人的葱花,因此也就没了胃口。然后当我抬头时就看到了那个卖唱的男孩,有着一张酷似清明的脸,背着黑色的吉他挨个桌地问了过来,你们有没有人要点歌。我有一瞬间在期待他笑着对我说她是清明,然后狠敲我的脑袋骂我你这个白痴又迷路了,然而他却停在了我隔壁的桌旁,应要求唱起了《月亮代表我的心》。老掉牙的旋律,我这样想着站了起来,走出饭庄。 行程快结束时开始不可遏制地想家,在火车站等候回昆明的车时我打电话给清明,告诉她我去看了虎跳峡真是惊险,去藏民家吃牦牛青稞面喝酥油茶青稞酒结果胃疼了一晚上真是痛苦,去玉龙雪山时没有被人挤死真是万幸,然后顿了顿,说我想回家,然后清明就小声地笑了起来。 四 旅行终有尽头,我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回家。在返程的飞机上我沉沉地睡去,那些关于南方的回忆被我遗留在遥远的高空。到达时整整晚了一小时,凌晨两点,我的父亲站在候机厅里等我,笑容满面。 回家的路上我蜷在车里睡过去,醒来时已到家门口,于是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而那些不过是我的一个冗长的梦境。 很久以前买的小木偶身上被我剪断的线又重新连了起来。那个会天真地以为它被线所束缚的年纪已经过去,因为我知道失掉线的木偶便再也不能动了。 重新回到学校,回到万年不变地吊车尾,与同伴说笑打闹的日子,心里那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迅速埋藏在该有的平淡里,让我每天安然地走过同样的路,甚至连脚印都重合得一丝不苟。 不论如何我还是热爱这种平淡的生活的,让我可以安静的前进。没有那些所谓的刻骨铭心的悲哀或幸福,在闭上眼都能感受到的阳光中没心没肺地快乐着,只要那些温暖和美好不再远离,我便能永远幸福。 就如同记忆里的那首日语歌,唱歌的女孩有温暖的嗓音。 不会说再见的/因为永远在一起/一成不变的日子/一直永远下去。 如此,便足够了。
那些我曾经以为滴水不漏的信仰转瞬间消散在我日益干枯的执念中,它们苍白而憔悴。 到底还是去了南方。昆明,丽江,大理,然后仅止于香格里拉,停留在西藏的边缘。 我并不是一个适合旅行的人,因为我总会忘记去过的地方的样子,于是那些旅团日程上的石林古城雪山公园都从我的脑海中迅速地消退,仅留下模糊的片段。刚下机时在四季如春的昆明感受到的扑面而来的寒气,在绵长的步行街买到好看的男装,然后在店员惊诧的目光中穿上去逛街,在石林中穿过拥挤的人流寻找如同阿诗玛的巨石,在去大理的火车上听对铺的女生兴奋的交谈,在寺院里心如止水地听僧人诵经。诸如此类,一些无关痛痒的回忆。 在丽江古城里我理所当然地迷了路。那些大大小小的银器商铺,小桥,石板路,甚至路旁悬挂的灯笼,都无限地延伸了下去,没有尽头。于是我只能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试图找到一条方向明确的路。两侧的商铺里卖的大多是一些藏饰,或粗或细的镯子上刻着繁琐的纹理,这不禁让我想到清明一直戴着的那对不断掉漆的镯子,上面的花纹纠结的就像我面前的小路,而此刻那个说会陪叶我一起迷路的人却在我眺望不到的远方。我突然就很想知道清明在做什么,是否也因没有我而找不到回家的路。 走到疲惫时便随意走进一家饭庄,经过店前的小木桥时脚下有水蔓延过去。我要的炒饭里有数量惊人的葱花,因此也就没了胃口。然后当我抬头时就看到了那个卖唱的男孩,有着一张酷似清明的脸,背着黑色的吉他挨个桌地问了过来,你们有没有人要点歌。我有一瞬间在期待他笑着对我说她是清明,然后狠敲我的脑袋骂我你这个白痴又迷路了,然而他却停在了我隔壁的桌旁,应要求唱起了《月亮代表我的心》。老掉牙的旋律,我这样想着站了起来,走出饭庄。 行程快结束时开始不可遏制地想家,在火车站等候回昆明的车时我打电话给清明,告诉她我去看了虎跳峡真是惊险,去藏民家吃牦牛青稞面喝酥油茶青稞酒结果胃疼了一晚上真是痛苦,去玉龙雪山时没有被人挤死真是万幸,然后顿了顿,说我想回家,然后清明就小声地笑了起来。 四 旅行终有尽头,我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回家。在返程的飞机上我沉沉地睡去,那些关于南方的回忆被我遗留在遥远的高空。到达时整整晚了一小时,凌晨两点,我的父亲站在候机厅里等我,笑容满面。 回家的路上我蜷在车里睡过去,醒来时已到家门口,于是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而那些不过是我的一个冗长的梦境。 很久以前买的小木偶身上被我剪断的线又重新连了起来。那个会天真地以为它被线所束缚的年纪已经过去,因为我知道失掉线的木偶便再也不能动了。 重新回到学校,回到万年不变地吊车尾,与同伴说笑打闹的日子,心里那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迅速埋藏在该有的平淡里,让我每天安然地走过同样的路,甚至连脚印都重合得一丝不苟。 不论如何我还是热爱这种平淡的生活的,让我可以安静的前进。没有那些所谓的刻骨铭心的悲哀或幸福,在闭上眼都能感受到的阳光中没心没肺地快乐着,只要那些温暖和美好不再远离,我便能永远幸福。 就如同记忆里的那首日语歌,唱歌的女孩有温暖的嗓音。 不会说再见的/因为永远在一起/一成不变的日子/一直永远下去。 如此,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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