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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天天听鸟语

2022-01-18叙事散文马霁鸿
《小鸟们,小声点儿》,两年前,我就拟就了这么一个标题,想着好好商量,细细切磋,款款劝说劝说活跃在我家院子里的鸟儿们。我甚至造好了一些插花在文章中的关键语句,比如:体恤一下我吧,你们在揉着眼睛准备晨曲之时,我刚刚头挨枕头呢;又比如:稍微等一等……
  《小鸟们,小声点儿》,两年前,我就拟就了这么一个标题,想着好好商量,细细切磋,款款劝说劝说活跃在我家院子里的鸟儿们。我甚至造好了一些插花在文章中的关键语句,比如:体恤一下我吧,你们在揉着眼睛准备晨曲之时,我刚刚头挨枕头呢;又比如:稍微等一等吧,让我好好睡一觉,然后给你们写一首漂漂亮亮的小曲儿。   默到这么一篇文章,只因来我家做客的小鸟儿太多了,从早到晚络绎不绝,颇难应酬哪。而且,它们一来就要让我作出反应,时时打乱我的作息时间,叫我昼夜难以安枕。特别是在冬日里,旷野中难找食儿的鸟儿们,一拨又一拨来往于我家,许多的鸟儿来了就不走,仿佛它们是我应该供养着的,就像旧时候流连忘返吃大户的食客们一般。   最终我却没有将这篇文章写出来。鸟儿们到我家做客,聚集,实在是老辈子修下的上上缘分呵。换了一户人家,能吗。   于是,在第二天早上(其实已经将近正午),为着表达我对夜里的腹诽的歉意,起床之后,未及洗脸,我就撮了半碗食物,面对四面墙上的鸟儿献一献,细细撒在院子中央。   其实,哪里才是一天两天这么做呢。搬进新居这几年,何日不将这些生灵当作自家的成员呵护着啊。   早在装修这宅子之时,时不时就见零零散散的麻雀、燕子、点水雀,从半空中落到我家院墙上,然后在瓦楞间跳来跳去,久久盘桓。看到我家对它们并不吆赶,任随它们自在玩耍,它们的小胆儿就鼓胀了起来,索性悠悠然然唱开了小曲。看着我家那么耐烦,这些“侦察兵”觉着寻到了一个休闲的好去处,于是呼朋唤友,携家带口,纷纷赶往我家这儿团聚。   搬进新居后,我家养了鸡,就有鸡食泼撒,种了菜,就有虫子爬行,鸟儿们更爱上了这个乐园。   既然鸟儿们喜欢来我家做客,自然有着一段美好的缘分,我家怎能不对它们表达爱意。平时在院子里讲话,看到有鸟儿在场,我们就将话音尽量压低,生怕吓着了这些小生灵。我也好,爱人也好,在给鸡们喂食的时候,也就有意地撒一些食儿在树下,竹畔,而我们要去收鸡蛋,或者喂鸡食之时,看到有鸟儿在鸡笼旁活动,就宽怀地等一等,捱一捱,尽量不惊扰鸟儿们的自在时光。   嘿,往深了说,我们家是将自己家的院子当作了一个露天大鸟笼(其实是大鸟场),将鸟儿们视作自家儿女一般养起来了。   由此说来,我家对有困难的鸟儿加以救助,便再自然不过了。   一天傍晚,一只嫩麻雀歇落在鸡厩旁边,与鸡同食。估计它食饱了,我们才走拢去。看它飞不起来,我们就将它托在手心里,将它抛向空中,想着以此助它一臂之力。不知是它吃得太饱,身子累赘,还是翅膀没有练硬,试了若干次,它都没能飞起来。这时,有朋友上门来,我们就将它放在鸡笼旁一团草上。想着第二天再训练它。次日一早,去看这只麻雀,却怎么也找不见它的身影。估计它已经练硬了翅膀,融进它的家族中去了吧。   为着营造鸟儿们的安心驿站,给它们更多的庇护,我家还特意多栽了几棵樱花、樱桃、桂花,桃花、李子、玉兰这样的大树。虽然,这些大树将来长伸展了,会使我家的院子显得有些“阴”(现在,这种“阴”就已有所显现),但为着鸟儿们的福祉,相当值得呢。   如此善待鸟儿,它们又怎能不“乐将杭州作汴州”!   你看哪,那群麻雀自东边飞来,盘旋三匝,舒缓坦然地落在了桂花树上,稍微稳稳神,它们又行云流水般歇在了鸡圈四周,有的“说话”,有的静听,也有的摇头晃脑探听动静。也不知它们作了怎样的部署与分工,稍顷就见它们跳的跳,飞的飞,开始了新一番作业,跳跃者,在鸡圈周围捡食鸡们啄泼了的食物,飞动者,则落在鸡槽边上,趁鸡不备偷吃食物。到后来,它们就不满足于吃些“残汤剩饭”,那只大脑壳的麻雀,干脆歇在鸡头上,将鸡狠啄一口,将鸡赶到鸡圈深处,腾出位置来,让麻雀家族大快朵颐。   这回你再看,还加上听。这些吃饱喝足的麻雀,噗哧哧,噗鲁鲁,噗沙沙,一只只,一对对,独自起飞,或者相邀翩跹,懒懒散散就近歇落在竹丛里,桂叶中,还有我拉扯了让丝瓜牵藤的铁线上。   歇在竹丛里的嘴壳,大约为着轻松轻松刚才的一阵猛啄,就东一句西一声,嘀里咕噜哼开了山歌的行板。   钻入桂叶的小眼睛,轱辘辘扫视一遍周围景象,见到仍然没有啥子危险,便忍不住方才啄食的快乐,叽叽喳喳将一首小夜曲提前献给了阵阵花香。   抓牢了铁线的那俩主儿,则愉快得似乎有些过了,说重一点,那可就是得意忘形啦。你看它们,时而并排蹲着,你蹭蹭它的脖子,它挠挠你的颈项,尔后两颗小脑壳紧紧贴拢,叽叽咕咕,呢喃些软语温情;时而你的尾翎朝东,它的屁股朝西,还不时东摇摇,西甩甩,嘴里则勤快个不停,叨咕些令人肉麻的情话;时而就你在它头上扇扇翅,它在你眼前摆摆尾,又前后盘旋,上下飞舞,边舞边轻声商量些不可告人的情事。嘿,它们只怕是统一意见,在哪个幽静去处砌窝育崽了。有那单干的同类不小心飞过来,听到它们的腻歪语声,就斜斜地扇几下翅膀,嘟噜噜发一串不屑的言语,便又抖翅升空,歇到那房梢角上去,高高地鸣出一声两声孤傲的清音……   在麻雀阵仗的空档里,间隙里,点水雀也来了,“绿丝丝”也来了,不知名的这鸟那雀也来了,它们来了,当然也有吃的,当然也吃上一个嗉子滚圆。但它们因为群体弱小,就只能在麻雀嚣张的阵势与叫声中,歇落在一枝一隅,偶尔张口一鸣——但这一鸣,却是非同小可,它鸣响了一句正在打盹的中国成语呵。   喜鹊也来了。当然光临的时候稀少一些,纵然它叫的声声都是吉利,但素如清水的家中哪有那么多的喜事。所以对它的造访,我们除了一视同仁地款待以外,并无特别的愉悦。   鸟儿多了,异常现象自然免不了时常发生。   暴力事件,本不忍心写,不应该写。但既然在说雀雀,不将这方面的事体罗列一二,好像不客观,也似乎有着矫情之嫌。那就简笔叙述一个小例子吧。这个月初,眼见着一只麻鹰抓走了一只麻雀。那只麻鹰看去只有半大,却身手矫健,异常威猛(由此可见它的母亲教育严苛,训练有方)。但见它一个黑影扑入我家,待我们反应过来,它已经完成了插入竹丛,捕获猎物的过程。这只麻鹰不但凶悍,而且从容,在抓到了麻雀以后,它并不立即撤退,而是坦然地歇在我家对面那户的后屋檐上,将那只麻雀从脚爪换到嘴壳,又从嘴壳送到脚爪,把玩良久,才勾着麻雀噗鲁鲁一翅飞向远方。对此,我起初还有些气愤,怎么能这样弱肉强食!但转念一想,此乃自然界的规律。更何况,老鹰不但吃麻雀,还吃老鼠呢,功大于过,尚可谅之,甚或应当给予适当嘉奖。其实,在这之前,我就在我家侧面的巷口里发现过此类事情了,只不过当时还没有明确的意识——那时,我看到了一堆麻雀毛,误以为是嫩雀雀跌到地上,让寻食的猫儿饱了口福。虽然遗憾,但此举却促进了小鸟们综合素质的养成,使它们时时追求进步,不敢稍有懈怠,最终,它们身手更矫健了,舞姿更优美了,觅食更有方了,自然,歌声也就更悠然了。   冬天,鸟儿来得多一些,田野里缺乏食物。夏天,雨水落地了,山野里田坝里昆虫繁衍活跃,鸟儿们大多时候就去啄除那些昆虫的窃窃私语。但,它们在饱食之余,仍然惦记着我家的房檐、树干与花枝,每天总少不了数次来我家报到,在这里吊嗓子,校音准,切磋歌艺,然后,争舞台夺位子,给我家献上新曲若干,再然后,它们就磨嘴壳擦脖颈,软语嗲言个没完没了。   眼下,虽已入秋,但南方的花草树木正蓬勃得紧。我们丽江,被很多的外地人想成了西部(按国土中间相切,这也没错,但不是黄沙荡荡、砂砾遍野的所在)。如果以南北相分,这儿是正宗的南方哪。比起苏杭,比起湖广,因了高海拔、低纬度的坐落,这里的花草树木更有着一番闹劲呢。站在我家廊檐上看看吧,前边,樱花树、樱桃树枝繁叶茂;黄菊花、白菊花争芬斗艳。左边,金桂花、银桂花比试底蕴;粉月季、红月季对决明艳。右边,大番茄、小番茄争锋溜圆;白芸豆、麻芸豆赛着鼓胀。院心中,巷道里,更有那不擅擂台比武的绿辣子、红辣子暗暗翘角,羞于露脸逞能的高葵花、矮葵花,兀自低垂了头颅,悄悄忙着孕仔……   抒情够了的雀儿们,左忙忙,右慌慌,前找找,后选选,良久也择不定一个新颖款式的洞房。只好在那金银花树的枝头匆忙成就地老天荒的盟誓,让爽爽的晚风摇拂甜香的呢喃,金一番,银一番。   纷繁的鸟语,好似对我家的感激与回报,这份心情我们领了。   其实,我们又何尝不对悠扬婉转的鸟语加以感激,致以敬意呢!我们对鸟儿好听的叫声的感激,似乎有些功利性——它美化了我们的生活,提升了我们的生活质量。而鸟儿们快活的言语与歌吟,揣度起来,只怕是它们对自己腹中安恬静谧的天籁景况的快乐表达,是它们对大自然和谐曼妙的自在境界的真切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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