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教师节：花与黑呢子制服

　　　　　　　　　　　教师节：花与黑呢子制服 　　　　　　　　　　　　　花
　　此时，天空那么大的广场被清爽的夜风清扫得如同镜子般明净，一缕缕淡淡的轻轻的流云好似素洁的仕女在迎侍朝霞公主的出游！而朝霞，先是害羞地一甩鲜艳的水袖，继而款款移动红莲般的裙裾，顿顿足，然后扭动着多彩的腰身，猛地一转身，朝着整个天空舞动着多彩的水袖，一刹那间，就赢得整个天地为之喝彩！嗬！多么俊秀，多么鲜艳，多么美好而又多么富有生机的朝霞呀！霞光四射，一群鸽子在天空滑翔，鸽哨分外婉转悠扬，霞光在鸽子身上闪烁跃动，好像一块块靓丽的宝石随意撒落！绿叶纷纷呼应着这些霞光，亮的逼人的绿叶呀，微风拂过，分明是一个个小小的生命因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而跳动!
　　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早晨！清爽而富有诗意。天地刚刚褪去了酷暑的躯壳，而一场清凉的秋雨无疑使整个天地为之一爽。这是初秋，一切还那么生机勃勃，诗意的清爽中隐隐约约透出一丝收获的丰腴。天地如神，神把珍宝在这个季节呈现，神又把最美好的珍珠青睐给了这一天，这个早晨是教师节的早晨！ 　　这个早晨，早早的，我们就和学生会的学生在校门内呈两列站立着，手中捧着一束花，那一枝枝康乃馨，粉红的、大红的、七彩的，褶皱的、舒展的、多姿的，应和着天上的霞光，微微张开自己的笑脸，旖旎着淡淡的香气，在静静的等待。整个校门口，像是两道花墙筑起的甬道，在静候老师们的来临。 　　要么是轻盈的步行，要么是骑着欢快的自行车，要么从校车上轻捷地跳下……欣喜的笑容、淡定的从容、羞涩的面容伴随着一声声“老师，祝您节日快乐！”而显得更加美好。亲切的问候，含笑的回应，在一枝枝康乃馨之间洋溢、传递！简简单单一句话，芬芬芳芳一枝花，开开心心一朵笑……校门口顿时谱写了一曲欢快的秋日祝福曲。 　　一个年轻的身影走进了校门，她羞涩而又自得地接过一枝又一枝花，到了我身边，我诚恳地用一朵花传递着我的快乐与问候，表达着我的祝福：快乐、平安、健康，青春的身影，因祝福而晶莹而美好。我的老师，我们的老师们！多么可爱的人啊！一个个身影、一朵朵花，就这样带着快乐与幸福走进教学楼，走进了教室。 　　预备铃在这个早晨格外动听，我也快步走向教室。楼道里的学生三个一团、五个一伙，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的，都洋溢着一种莫名的兴奋。拐角处，几个女孩子嘻嘻地笑着跑向了教室，与在教室门口探头探脑的男生们撞了个满怀，要是平时男生们早都被女孩子横眉冷言地训斥一顿，而今天，除了夸张的叫声什么都没有发生。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天地之神呀，你什么话都不说，美好的魅力让青春的萌动也是这般和谐。 　　走进教室，站上讲台，感觉自己如同一棵初秋的树，朝阳把霞光透过自己的枝叶闪烁在孩子们脸上，光斑朦胧而闪耀，那一双双眼睛呀，分明就是闪动的光点。“老师好，老师祝您节日快乐！”问候语多了后半句，而且明显的不甚整齐，显然没经过事先的练习，而且变声期的男女孩子们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声音也不那么动听。然而，正是这不甚整齐和不那么动听，在这个早晨听来，却是那么真诚、纯朴！就似天籁之音，杂然而呈，却不失本真！ 　　“很感谢同学们今天对老师的祝福与问候，祝福的方式有很多，可以像今天这样问候，可以做一个小贺卡表达祝福，可以远远的看着老师微笑一下……”顿时教室里一张张各异的笑脸如同一朵朵辉映阳光的花朵在轻轻地拨动着青春的琴弦，琴声淡雅而纯净。 　　“不过，老是觉得还应该有最好的祝福方式，也是老师最愿意看到的祝福方式，那就是今天在课堂上专注地听讲学习，那就是昨天晚上用最努力的心态和最认真的态度做一份你自己最成功的家庭作业，回报给老师，也就是把你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给老师，让老师欣赏……”一向说话简洁的我今天怎么絮絮叨叨起来了，好像美好的东西总是旖旎，总是绵长。 　　“这节课能够专注学习的同学用你的目光向我示意。”这是怎样的一群目光，是闪烁的金光，是朝阳的霞光，是花朵的润光……这是怎样美好而又充满激情与诗意的课堂呀！有如神谕，孩子们在这一刹那打开了自己的珍宝箱，灼灼动人。 　　而作业，一向最枯燥无味的批阅作业，在教师节这天，因孩子们的努力而让我的批语也充满了浓浓的亲情味：“谢谢你，让老师在教师节又一次看到了这么优秀的作业！”这当然是一个优秀孩子的作业了；“呵呵！这道题漏做了吧！得不上5分了吧！遗憾吧！”这是一个粗心的男生的作业；“从这道题可以看出你语言表达能力很强，好羡慕呀！”这是一个女孩子的作业…… 　　而作业本，在教师节这天，竟成了孩子们向老师表达节日祝福的媒介，翻开鼓鼓囊囊的作业本，一个个小小的卡片，好像捉迷藏的小孩子，被发现后在难为情的微笑，打开卡片。又好像剥开了的玉米棒，一行行珠玉般的玉米粒闪烁着光泽，一行行或娟秀或工整的字，那么饱满，那么深情，虽然是一些经常听到的司空见惯的的祝福语，但在今天，却一点也不显得有“审美疲劳”感，依然让人怦然心动，我分明看到了每一个文字后每一个孩子独具个性的心意。 　　突然，一个造型独特的卡片跳入我的眼帘，掌心般大小，一朵花的形状，是一朵富贵的牡丹花正在姹紫嫣红的怒放，花瓣的边缘用金线勾勒，手指摸上去都有凸凹感，更加显得栩栩如生，几簇花蕊参差不齐，顾盼生姿，仿佛一阵微风拂过，她们正在摇头晃脑地散发香气。右上角还有两片绿叶，使整朵花更增添了层次感和真实感。在绿叶旁边靠正中的地方，钻了个小孔，一缕红丝线穿了过去，线头打了个结，这既是小卡片的饰品又使小卡片可以悬挂，这个孩子多用心呀！而卡片背后，我情不自禁将这祝福词轻轻地吟了出来：
　　　　致老魏：
　　　　鉴于您近年来对我们付出了辛勤努力，已取得了
　　　　一定的硕果，特此表彰，鼓掌！大家欢迎！
　　　　　　　　HappyTeacher’sday!
　　　　　　　　　　　 吴昕悦
这是一个秀气的女孩子，从不显山露水，就连上课回答问题也都是扭捏着站起来，脸上显一朵淡淡的红云，嘴角一抿，细声细气的，而我也曾经在课堂上质问过她：声音到哪去了？放在家里没带来吗？现在，这幽默，这风趣，这机智，这美好，莫非昨晚的她有如神助？天地之神啊！有大美而不言，却让一切美好都成为可能。 　　现在，这枚小卡片花就悬挂在我的电脑旁，熠熠生辉，让她成为我一切美好劳动的勋章！
　　　　　　　　　　　　黑呢子制服 　　子定老师依然慢吞吞地讲着课。 　　子定老师是个好老师，虽然他慢吞吞的课让我直打丢盹，但我仍然认为他是个好老师，我问过有东，问过保国，还问过一个马家巷道的女生，他们都说，子定是个好老师。我认定子定老师是个好老师是因为第一节课他就在黑板上写下“一件小事”时，字写得那么雅气而洒脱，说句大不敬的话，比我小学几位老师的字写得好多了，也比中学其他几位老师的字写得好看。如果说其他几位老师的字像是门口随意堆着的几堆乱柴的话，子定老师的字就像是巧手的农妇收拾干净准备做草编的一捆捆麦秸秆，雅静而闲适。于是下课后，好几个同学就情不自禁的拿着粉笔在黑板上模仿子定老师写的字，这其中当然有我，有有东，有保国，还有那个马家巷道扎长辫子的的女生。 　　虽然子定老师讲完鲁迅先生被人力车夫“压榨出皮袍下面藏着的小来”后，布置也让我们写一篇“揪出藏在补丁衣服下面的小来”的《一件小事》，我想了半天，头发揪断了几根，使劲想出的一件事是偷着捞邻村鱼池的鱼，伙伴们都比我能干，捞得都比我多，我的补丁衣服下面哪儿有“小”？而马家巷道的女生，她写的一件小事是自己在马家巷道口的压面铺去压面，因急着要回家，而把面盆赶到前面插队加塞，而一个小弟弟却一直在等着排队，从而压榨出她长辫子下藏着的小来。语文课上，子定老师大讲特讲，说这就是向鲁迅先生学习的好作文，那时我就想，这算个什么写“小”的作文，子定老师的家就在马家巷道口不远处，长辫子女生从小就被子定老师认识，或者干脆这个小弟弟就是子定老师的儿子。不管咋说我都不认为这是一篇好作文。尽管如此，我还是认为子定老师是个好老师。 　　子定老师是个好老师，他讲课永远像人力车夫上坡一样慢腾腾的，不！永远像他自己担着担子送农家肥去地里干活一样慢腾腾的，今天讲的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本来是很欣喜的、富有激情的诗句，但是他依然慢腾腾的吟着，低矮的身材，厚厚的镜片后，是一双看上去眯缝着的眼睛，一个蓝布帽子随意地戴在头上，这好像是他永恒的形象。不同的是他嘴角经常露出不经意的笑容，还有不同的是他不时小心地掸掸站在衣襟和袖口上的粉笔灰，哦！秘密在这里，这是一件黑呢子制服，风纪扣扣得紧紧的黑呢子制服。 　　黑呢子制服，历史任老师穿着，体育丁老师穿着，生物武老师穿着，化学刘老师穿着，物理仓老师穿着，千乙主任穿着，小个子驼背校长穿着……原来不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而是“忽如一夜呢子来，千树万树制服开”。这是二十多年前的秋季，我的故乡中学，整个校园里，我忽然觉得一个常用的比喻是那样的贴切：“如同雨后的蘑菇一样冒了出来”，只不过是黑蘑菇罢了！ 　　由于我的初中生涯折腾几次，对于往事和记忆中的老师，有可能也是来回折腾，前后错位，张冠李戴！现在浮现在眼前的语文老师是霞老师，快四十岁了，霞老师原来在另一所中学教数学，调到我们学校，因为缺语文老师，她就改教语文了，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由“XYZ”转到“子曰诗云”的。女老师的呢子制服不是有风纪扣的，而是小翻领，霞老师通常一边上课，一边挽着袖口，袖口里面是一块手表，霞老师把胳膊往前一伸，往回一拉，看看手表，就又开始讲课，我没记住她讲课老是用箭头和词语来肢解课文，而是看到手表下的袖子口用袜子腰缝着，而没缝的地方就是大红的毛衣袖，这倒和她领口露出的大红是一致的，霞老师不知怎么回事，只要穿上黑呢子制服，就要穿上红毛衣，或者说只要穿上红毛衣，就要穿上黑呢子制服。 　　发现这一点的不只是我们班的同学，应该还有一个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老师，说是老师，他只负责打铃，姓安，顶替退休的父亲上班，小学没毕业，所以只好负责打铃。渐渐的，同学们对他的称呼就由“安老师”到“安打铃”直到“光打铃”了。“光打铃”老师不会上课，却打得一手好篮球，“光打铃”老师觉得光打铃、光打篮球声音还不够大，就想学习，于是每当有语文课他就从后门进来听霞老师用箭头和词语来肢解课文。“光打铃”老师黑呢子制服领口敞开着，领子里面用白的确良布缝着一圈，猛地看上去有点像旧社会黑衣警察服的白道子，不知是为了保护领子不脏，还是为了强调领子的存在。这天他也不能安心听课，物理仓老师，随意披着黑呢子制服，远远的拍着篮球向他示意，要他去打球。而“光打铃”老师却笑着摇摇头，又用手整了整呢子制服的领口，开始看黑板上的下一个箭头了。 　　课外活动了，学校召开学生大会，操场的一边摆着一排课桌，学校领导和有点职务的老师坐成一排，看脖子以上，个人的面部标签自是不一样，看桌面以下，不同的鞋呈各种表情交错着：布鞋、胶鞋、运动鞋、皮鞋，脖子以下桌面以上则完全是相同的标准件——黑呢子制服，和操场边七零八落的树木比，和学生们绿蓝杂陈的衣服比，这一排黑呢子制服，不仅整齐，更是庄重，还显出了一种身份，一种富有。这次大会我甚至感觉到这是学校领导的一次集体亮相。这次大会校长反复强调了一个问题就是厕所卫生和住校生宿舍管理是学校的一个老大难问题，这次大会一个重要的议程就是颁奖，颁奖的内容是作文竞赛。作文竞赛在初中阶段我参加过两次，一次的题目是《又到春暖花开时》，我拿了个二等奖，这一次的题目有好几个，我选择了一个《我》，文章开头我就这样写道：“十五年前，随着一声不太响亮的啼哭，妈妈看了一眼说，又是一个长小鸡鸡的。因为我的前面两个都是哥哥。”竞赛完后，我就有点后悔，当时妈妈说的话我怎么能知道呢！这篇作文后面我分别写了小学期间受老师表扬的一次场景，还写了上课偷着看小说被老师批评的，还写了听到马家巷道女生写的《一件小事》被子定老师表扬后内心的不服气，还写了将来要上大学中文系，要当作家。这次我获得了一等奖，当听到校长的宣布我获得了一等奖后，我红着脸，领下了奖状，由于低着头，不敢看到校长的笑容，只看到了校长的黑呢子制服，一排黑钮扣整整齐齐的，同时我看到了自己蓝布衣服的纽扣，各种颜色、各种式样的，耷拉着脑袋，我还看到了我的鞋，大拇指顶破鞋面露了出来，在那儿张着嘴傻笑。而校长黑呢子制服的一排黑钮扣，是那么整齐、庄严。我突然想到：如果我要现在修改这篇作文，我一定要写上将来我一定要穿一件黑呢子制服。回到本班队形时，我昂着头目不斜视地从马家巷道女生的身边经过，仿佛自己已经穿了一件黑呢子制服。 　　放学回家的路上是要经过马家巷道口的，远远的，我看到了子定老师，子定老师穿着黑呢子制服，一双黄胶鞋，扛着一把铁锹，正在往自己家的地里走去，他的身后是他的两个还在上小学的儿子抬着一只装满农家肥的塑料桶一摇一拽地跟着。巷道口的压面铺门前，两个正在等着压面的女人议论着，一个说，子定老师多好，民办老师转正了，开始有教师节了，黑呢子制服穿上了，看上去像个公社干部了。一个说，好什么好，穿上黑呢子制服就不会担担啦？ 　　许多年过去了，许多件黑呢子制服不见了，许多人来了又走了，许多人走远又遇见了，在网上聊天碰到了当年的马家巷道的长辫子女生。 　　我问她，还记得子定老师吗？ 　　她说，子定老师的儿子现在在美国留学。 　　我又问她，记得我作文获一等奖的事情吗？ 　　她说，记得学校老师穿着黑呢子制服坐了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