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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见证一座楼的毁灭和重生

2020-09-24抒情散文顽主
(一)沸腾的工地如果需要,我可以一天十二小时面对一个工地——工地就在我的楼下,我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来观察他,实际上观察是个伪命题。因为我从未有过类似的念头,无论我喜欢与否,工地都以他的喧嚣来提醒我,让我无法忽视他的存在。我的厨房是个狭长的条,


(一)沸腾的工地

  如果需要,我可以一天十二小时面对一个工地——工地就在我的楼下,我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来观察他,实际上观察是个伪命题。因为我从未有过类似的念头,无论我喜欢与否,工地都以他的喧嚣来提醒我,让我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我的厨房是个狭长的条,没错,我把二楼的走廊改造成了厨房,我在一米多宽的走廊里做饭烧菜,回头就看见从楼下走过的人,开过的车,以及不远处的工地——那里地势平坦,七八台钻机永不疲倦地歌唱,——我熟悉钻机的声音,那种由于旋转来产生的震荡,金属与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以及皮管与架子碰触的声响,我的耳朵可以分清细微的区别。

  工地就是一大片空阔地,一年前的工地与现在不一样,那时还有零星的房子,和许多残砖瓦砾,拆迁办的人每天都来,他们穿着蓝西装,夹着包,来到一户人家聚会,商讨如何动员。两年前的工地与一年前的不一样,那时候,人烟稠密,房屋鳞次栉比。现在的工地是打桩队的地盘,我与队长做过交谈,那个带着浓重南方口音的队长说,几年来,他们一直过着漂泊的生活,从江西到安徽,再从安徽到江苏,哪里有活干,他们就去哪里。

  他把烟头丢在泥地上,我注意到他的裤腿上溅了泥点。钻机就在他身后不远处轰鸣着,他们做的工作说起来并不复杂,旋刀向地下掘进,挖出一个直径一米五的孔,然后把圆筒形的钢筋笼子吊下去,最后用水泥浆浇注,凝固为整体。他们干的就是加固地基的活。

  工地上有两个电焊工,专门负责焊笼子,他们左手拿着防护罩,右手拿焊枪,我看到他们的姿势,似乎从来没有变化过。即便是夜晚,电焊的光亮也能照进我二楼房间的一角,明明暗暗。事实上,有了工程队自后,我的房间就没有宁静,白天有挖掘机像坦克一样从楼下碾过,震动通过地面结结实实地传递到墙壁和楼板上,我的脚下似乎在弹跳,每到此时,我都祈祷那该死的挖掘机早点滚蛋,滚得远远的,越远越好。然而,它并不急于走远,它总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在这里挖一爪,到那里捣一捣,没个消停的时候。

  夜晚,工地上点起两千瓦的太阳灯,把工地的一角照得雪亮,光影里有一个帆布帐篷,一些散落的罗纹钢,每到此时,我的脑海里浮现一句话——火热的工地。是的,那是童年的印象,许多本宣传画册上有类似的场景,铁架子,工人,粗布衣服,红旗,口哨,会战的场景。那时候,我是多么期待这样热火朝天的生活。但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工地意味着离家万里,抛妻别子。住工房,吃大锅饭。我见过工地帐篷,拥挤的行军床,酒是工程队员生活必不可少的,酒瓶在桌下东倒西歪。

  工地的热闹与否,不取决于机器,也不取决于工人,只取决于进度。而进度又取决于金钱的多少,发包方付款是否及时,如果有钱,工地可以昼夜钻机轰鸣,工程队歇人不歇机,轮班倒。如果缺钱,干好好的也会停下来。现在是十月末,天气还不够寒冷的,但终日阴霾,灰沉沉的,往日夜晚不平静,最近不知为什么忽然安静了许多。我走到阳台上,向下看,只有那太阳灯,帐篷,停了的钻机。一辆轿车,四五个人在讲话,似乎是要继续,也许明天会彻底停下来。
  (二)见证一座楼的毁灭和重生

  一个人,独自坐在五楼的办公室里,真是奇怪的感觉,校园里空荡荡,透过窗口可以看见花园里的池沼,红鱼游泳,紫藤攀缘,桃花正艳,暮春的时节,天气却还寒冷,天色也是阴沉的,没有麻雀唧唧喳喳,叮当——丁冬——的敲打声不绝于耳。

  这是工地的响声,回荡在阴霾下,就更显出校园的寂静来,建筑工人们正在忙碌,从窗口,我可以俯瞰到一座楼的重生,工人们极有效率,几乎是四五天起一层,无数的钢管,密密麻麻,有规律地排列着,再用扣件联合到一起,工人们把钢管编织成了巢,接下来就是搭模板,钉模板,在工地附近久了,我能够辨别出声音的细微差异,叮当,那种清脆的响声是钢管与钢管相互碰撞的,丁冬丁冬则是工人们挥锤砸模板的声音,钉好的模板平平整整,连成一片,好象一个木地板的小操场,剩下就是浇注的活了,交给混凝土公司。

  我见过两次浇注,一次在中午,一次在下午,运送混凝土的罐车接着泵车,泵车展开长长的液压臂,伸到铺好的模板上方,稀泥似的混凝土就流了出来,建筑工人抱着软管,把混凝土往搭好的模子里浇,另一些工人则忙着摊铺水泥,他们要剩着水泥没有凝固,把楼面刮平,入夜,附近的塔吊点起了一盏太阳灯,把工地照亮,那是怎样的劳动场景,人声鼎沸,马达轰鸣,喧闹持续到深夜。第二天清晨,又是迥然不同的景象,工地上静谧无声,空无一人,这里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寂静的场面需要一个白天和黑夜的轮换才能打破,浇注凝固了,楼面结实了,平平坦坦的,可以蹦跳,可以奔跑,那些头戴安全帽的工人又回来了,回到他们工作的场地,工期倒逼着,他们没有闲暇,塔吊吊来了成捆的钢管,新一层的支撑几乎在两三天之内,全部完成,这是一种令人惊讶的变化,早上看到的与晚上看到的不一样,第二天见到又与第一天见到的不一样。原来是光滑的楼面,忽然有了钢管编织的支撑丛林,那么多的钢管密集有序地排列着,远远望去,好象一个铁鸟巢。

  接下来,又是铺木模板,每个工人上工时都垮着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扳手,钳子,手锯,羊角锤,钉子。他们就是用这些工具来扎钢筋,锯木板,四处敲打,这完全颠覆了我的记忆,我记忆中的建筑工作就是泥瓦匠,他们的脸上流淌着汗水沾满灰尘,他们的手里握着瓦刀,水泥抹子,他们就是靠这两样简单的工具卖体力,养家糊口。而现在,我惊讶地发现,我对于建设工程的理解已经远远落后于时代,现在的建筑工地,更多的是钢筋工和木工,泥瓦工只在框架定型,大体初定后出现,他们干得是收尾的活。

 建好了楼的主体,工程只过去一半,接下来是填充的活,在框架之间修葺起一堵堵墙壁,把通透的空间分割为一个个独立的私密空间,把楼包围得严严实实的防护网也逐日拆下,楼去掉这层绿色的外衣,显露出它的真实形象来。脚手架子要保留一些日子,工人需要站在高高的架子上,做外墙的修葺工作,贴保温层,抹水泥层,远远望去,他们像小小的鸟,落在树枝上。最后的收尾是喷防水涂料,压缩气泵怒吼着,吹出黄色的颗粒和液体。假如把楼看做画布,那么气泵的吹嘴就是工人手里的画笔了,他们是在画一副硕大无比的立体画。 [ 本帖最后由 顽主 于 2011-10-28 15:3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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