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散文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散文阅读 > 叙事散文

叙事散文

[原创] 出租马、兼卖羌活鱼的“白马王子”

2022-01-18叙事散文阿贝尔
在岷山深处的白马人寨子祥树寨,楼上楼下都挤满人在看白马少女的歌舞表演。天空碧蓝,活象九寨沟的海子。阳光如流火,从碧空倾泻下来,一个劲地把人往凉房子底下撵,只有身穿裹裹裙、头插野鸡翎的白马少女不怕,在流火中挥汗歌舞。当我发觉白马少女的表演不是……
  在岷山深处的白马人寨子祥树寨,楼上楼下都挤满人在看白马少女的歌舞表演。天空碧蓝,活象九寨沟的海子。阳光如流火,从碧空倾泻下来,一个劲地把人往凉房子底下撵,只有身穿裹裹裙、头插野鸡翎的白马少女不怕,在流火中挥汗歌舞。   当我发觉白马少女的表演不是发自本性的,而是一种商业化的“献艺”,我便让自己从歌舞的看客里逃离出来,上了寨子外的一条土路。我没有采风的嗜好,只想找一种真实的感觉。   土路上自然也没什么感觉。路口挤满了牵马的白马男孩,候着挣游人的钱,他们对白马少女的歌舞就像对马屎一样习以为常。
  见我出来,白马男孩一窝蜂围过来,用流利的汉话劝我骑他们的马。我没理,一心只想突围。一个牵着一匹“斑马”的小个子男孩过来拉我,求我骑他的马。男孩看上去有十二三岁,晒得很黑,满脸雀斑,身上的白裙子已经有些破烂。男孩说他的“斑马”是寨子里唯一的,而且天天都洗,特别干净。也许是我不喜欢男孩广告般的招徕,厌恶起来,但我又分明发现男孩眼眸里的乞求是真实的。   就在我有些茫然无措的时候,一个大个子少年过来撇开男孩,要我骑他的马,说他的马是在阿坝买的纯种藏马。少年十五六,高挑个儿,穿一身半新的裹裹裙,扎一条华丽的花腰带,很英俊。用时下的话说,酷毕了。只是黑。少年的马确实漂亮,毛色纯白,体格也确有几分藏味。我问少年多少钱一骑,少年说三十元一里。我说,你这明明是在宰客。少年说要是嫌贵,可以让我十元,但也只能让十元。说过,少年没经我同意,便要扶我上马。   这时,小个子男孩挤过来说,骑我的,我只收你五块,由你骑够。我动心了,过去站在那匹“斑马”旁。少年冲上来,用他们的语言朝小男孩大声嚷着。看得出,少年是在用恶毒的话骂人。我上去拍了拍了少年的肩膀。少年在说了一阵番话后,牵着马唱着《青藏高原》走了。   我骑了小男孩的“斑马”。山地的阳光强烈地照射着,土路发出刺眼的白光,只有从路旁一直延伸到半坡和溪边的土豆花让人眼睛好受。马慢吞吞地走着,人和马都显得很倦慵。我不像是在骑马,倒像是在骑毛驴。我骑在马背上问前面牵马的男孩几岁了,男孩说十四。我说,读初几了?他说,没读了,读毕业了。我说,十四岁就毕业了?他说,小学读毕业了。我问他怎么不读中学。他说读了的,初一读了一学期就没读了,不过是领了毕业证的。我问他为什么不读了,他说家里没钱,读不起。我说,你们这里怎么会没钱?过去砍木头,现在搞旅游,没钱能修那么豪华的木楼?男孩停下马,回过头压低声音说,有钱的是有钱的,莫钱的是莫钱的。我问他知不知道每个人必须读九年书。他说他知道,叫九年制义务教育。我问他,像他这样失学的儿童多不多。他说,说多也多,说不多也不多。我听得懂他的意思。   从马背上下来,我给了男孩十块钱。男孩接了钱,还不肯放我走,从衣裳里掏出一个塑料瓶,求我买他的羌活鱼。塑料瓶里确有几条鱼不像鱼蛇不像蛇的东西。我从没见过羌活鱼,只是听人说过,最多在药书上看见过。羌活鱼是一种两栖爬行动物,生长在雪山下的小溪里,长不大,再长都只有筷子长,样子很丑,像四脚蛇,吃了能医胃病。羌活鱼有三种吃法,一是晒干,碾成面子,和酒服。二是泡酒喝,干活皆宜。三是活吞,羌活鱼临死前会吐一种黏液,对溃疡和炎症有特效。我的胃早已千疮百孔,我很想吃几条神奇的羌活鱼。   男孩一再向我宣传活吞羌活鱼的好处,我很想领教一下它的神奇,医治我的胃病。我问男孩,活的多少钱一根,干的多少钱一根。男孩说活的六元,干的五元。我问他有没有少,他说有,活的四元,干的三元。我想吞活的,又怕吞下去不死,在肚子里动。我问男孩羌活鱼在肚子里会不会动。男孩说,人的肚子里有一百多度,刀子插进去都要烧弯,何况羌活鱼?   男孩的话像是童话,让我发笑。我想,也许羌活鱼并不是死于高温,倒很可能是死于胃酸的刺激和缺氧。明明晓得羌活鱼一下肚就会死,我却仍不敢吞,我真的怕它在肚子里折腾,哪怕是临死前轻微地一个抽搐。   男孩看出了我的疑虑,抹了一把汗说,你害怕是不是?我先吞一条给你看。说过,就从塑料瓶里倒出一条,先把头塞进嘴,再提着尾巴抖几下,羌活鱼便爬进了喉咙,接着猛喝一口水。只见尾巴在嘴角一阵煽动,男孩的喉咙一阵鼓胀,羌活鱼就下了肚子。我终于鼓起勇气,抓住一条,学男孩先让头部进去。谁知道,我并没能把它送进喉咙,而是包在嘴里,甚至咬了两口。我把羌活鱼吐了出来,再次喂了进去。这次它爬进了我的喉咙,只留了尾巴在外面。接过男孩递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羌活鱼顺水滑进了胃里。我禁不住一阵罗嗦。还好,身体里没有动静。   掏出四元钱给男孩,男孩不接,说要六元。我没想到。我说,不是说好的活的四元,死的三元?男孩说,四元?根本不可能,说好的活的六元。没有办法,鱼我已经吞了,不可能吐出来,我只好给了他六元。拿到钱,男孩问我还买不买干的,便宜卖,两元一根。我买了二十根,木乃伊似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有人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感觉特饿,特吃得喝得。她们说,是呀,羌活鱼在肚子里帮你吃。她们劝我莫喝酒,要么就喝个大醉,以免喝得不多不少把羌活鱼弄兴奋了,在里面打醉拳。虽是玩笑,我也不得不考虑,羌活鱼长着四只脚,每个脚板上长着五个小指头,每个指头上还有一片指甲,要是真的打起醉拳,会把我折腾死的。   下午从祥树寨出来,在夺布河畔碰到老同学阿波珠,拿出羌活鱼叫他帮我鉴定。阿波珠是白马人,在民族小学教书。阿波珠看了说,老同学,你上当了,这哪里是羌活鱼?这明明是沙漠鱼。我上当了,但我却没一点上当的感觉,我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了那个失学男孩的面庞——黑瘦,满是雀斑,眼眸里有种乞求。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