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等着等着花就落了

　　　　　　　　　　
　　四月。日暖。礼拜天。是一种春意荡漾的上午。我从不以为心境会改变外在环境，真的。哪怕此时我静静地在房间死去，桃花儿照样娇艳开放，柳儿照样流翠滴绿。它们不会等着我。不会因为我的不存在而不存在，其实它们也是因为我的不存在也就不存在。是啊，我都不存在了，这个世界还有我什么？ 　　感受到一种沁入心扉的寂静。无处不在的伤感在平静中酝酿，拍打着翅膀。伸出毛茸茸的大手，抚摸我颤抖的灵魂。我望着窗外那棵浓密的桃花树，感到要有泪在眼里滑落。我能想象出眼泪滑落的姿势，是一种犹疑的、胆怯的、也是急不可耐的姿势。我知道它在庆幸自己有机会诞生，是的，谁不庆幸自己每次诞生的机会呢，但是我不会哭的。其实我懂，我什么都懂，就是不懂自己。我也不要你懂，没有人懂得我。 　　感伤不知为手中的文字，还是因偶尔望到玻璃映出自己模糊孤单的身影。这个时刻，应该是与爱人偎依相恋的季节。激情会在这个季节勃发、张扬，会让人体会激情燃烧的灼痛。羞涩只是花朵欲开时的点破。为什么不呢。人性是最真实可靠的，不说出来不等于他的虚无。可是抑制呢，就是人性最悲凉的恐慌。所有的繁华似锦的日子，会在这个抑制中慢慢枯萎么？然后在这个季节延伸下去，延伸到骨子里去。人生总是出其不意地考验你的意志，苦难漫长的人生，又有什么可考验的？只有手中《禅故事》、《诗经》在虚妄着我的心。读了一些关于禅的文字，终于明白人真正的彻悟就是不悟。 　　静静的阳光有了重量，把我虚无的身体举起。一种隐约的轻盈的感觉在体内向外扩展。想起一个优美翻飞的姿势，我一直喜欢的一种张扬的姿势。但是我没有勇气尝试。有的人有勇气去死，却不能承担活着的负担，我知道我有时也是。如果想象还可以给我们一直真实的快乐，人生又何必那样去认真的较真。
　　走在桃花树下，想起把心情写在飘落的花瓣上的美丽女子，看到她袅娜的身影在桃花下行走。不是柔弱的那个身背花锄的女子。此时我不去想起她。虽然我的窗子翠绿的布帘被她的诗词染得微红。我在拒绝她。在这样的环境下，让我和她在一起，不是诱惑我眼泪从春流到秋从冬流到夏吗？我没有如此脆弱，我又如何禁得起。我在想另一个女子，她揉碎花笺，从雕梁画栋的高楼纷洒下来。飘落的纸笺就是一片片白云，从缠绵的宋朝飘荡到在我的眼前。我拾取依依柳枝编制花篮，是一篮抵不住的一分思绪。 　　我不知道如何发泄心中的苦闷，不知道。水泥楼板的坚硬，怎么会让渊源流畅的思绪穿透今朝的黄昏呢。虽然在阳光灿烂的四月我还在徘徊，在桃花下行走，走到与之偕老的意境中去，走到朝朝暮暮长相处的哀怨里。不要嘲笑我的怯懦。我只是在桃花下徘徊，在千年酝酿的誓言里行走成一个孤独的身影。我会等，等着桃花谢，等到一首古诗在时光中渐渐老去。 　　记起在那个冬日的清晨，我呵护着手送你远行。所有的坚强在那个时刻凝固，我没有想到。我以为我会爬在你的肩头痛哭，会在胡搅蛮缠中阻挡你的归期，会在自己笨拙的诗句里，诱惑你的离去。可是，在你的眼里我看到自己的洒脱，那种体谅的宽容的理解的笑意在那个冬天荡漾。在你眼角的雪水里，读懂你的留恋和无奈，在飘荡的云里，我读到你的宽阔的志向。我知道，你最终不会是一棵树，今生给我讲述的只是这一片小小的天空，你要追寻大雁长落的身影，漂泊千里谙尽江湖味，我在抖落的江湖里感受一份尘世的沧桑。你说，等着我吧，桃花开时我就回来。 　　一直伫立在思念里等到现在，哀怨的诗句漫漫延伸到我的额头长成几道皱纹。在二月浅浅的春水荡漾的背影里，上一回高楼望尽天涯的轻尘又随风远去。等着桃花盛开，等到激情的三月走来，我知道桃花下的盟言会唤醒你回家的路程。我看到四月阳光下匆匆行走的路人。他们在走着，自信和微笑像阳光的光环洒在他们身边。走着走着花就开了。灿烂的绚丽的灼痛了我的眼。我羡慕地远眺着他们。我只能站在桃花下等着，怕寻找我的人错过行走的身影。 　　等着等着花就落了。不要嘲笑我的软弱，我爬满皱纹的脸还挂着泪。我无法在这个直闯进来的四月的中午冷静下来。我眼看着桃花就要落尽，我怕没有桃花的怒放会打消他回家的心情。我不想走，不想去，不想在古典诗词里寻找那份委屈。我只想在桃花下迎来你的身影，在你拥抱的那一刻感受到生命的真实激情。 　　一枝香烟燃起的诗句里，我捕捉到《写给脖子上的菩萨》。我读着读着就哭了，眼泪震得满树的桃花簌簌而落。望着逐渐干净的树枝，我不敢再读再哭，我怕会把树上所有的花瓣震掉落尽。此时我真的动心哀求于菩萨，我看到那个瘦弱洁净的男人在月光下向菩萨请求，把他和他所爱的女人放在一起，两只小瓶里装满了现实中无法承担的潮湿的爱人。我不再走向菩萨，我知道天国之外的海子，明白没有任何人和神可以帮得了自己。他失望的转身离去，他转身离去的姿势刺痛了我的最后的信念。我会等到自己的爱人么？那样潮湿的爱挂在桃枝的树梢。滴水。 　　四月。仍是洁净美丽。暖和的风在院子里走动。厨房里飘溢出清炖鲤鱼的清香。我在阳光里打了一个盹。阳光洒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看到日头下我等待的影子。我暗暗地擦拭眼角的泪，我看到母亲目光的疼爱和疑惑。我不可以在桃花下哭泣，这个四月不喜欢眼泪，没有人喜欢眼泪。只站在桃花下静静地等着，数着簌簌飘落的花瓣。
2005-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