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呼噜

    冬日即事（六）

    ————母亲的呼噜

    文/胡艳艳

    母亲睡觉爱打呼噜，从小我们都怕母亲的呼噜，不愿和她睡。但是，父亲却说，他就爱听母亲的呼噜，听不到母亲的呼噜声他就睡不踏实。

    以前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这样说，以为他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谁不愿跟母亲睡，父亲也要跟她一起睡啊。与其说怕母亲呼噜吵，还不如说喜欢听母亲的呼噜如听音乐。有母亲呼噜整夜在耳边伴着奏，睡觉香甜踏实。昨夜，听不见母亲的呼噜声，我才深深体会到父亲说的那些话，全部都是他的心里话，听不见母亲的呼噜声确实睡不踏实。

    昨晚妹妹圆儿来，今早起早要去医院陪刚刚手术后的老刘同志，去的时候要给刘同志带点稀粥。母亲把这件事就当成了事了。怕早晨熬粥来不及，晚上9点就要去煮粥，被我制止了。这么早熬粥，到明天早晨那要多长时间呢？劝母亲不要操心了，但她还是放心不下。总怕我们忘了，或者熬不好，一趟一趟往伙房跑，早早地就将山药洗好、削皮、切碎放进了锅里。开始她想用豆浆机研磨煮沸做成稀糊糊给老刘同志吃。我说豆浆机保温效果不好，用电饭煲，做早点也没关系，它可以保温。

    母亲又将做粥的食材很用心地倒换到电饭煲里去了，想着立即就开始煮粥，又被我拦住。还是那句话：“妈妈你就别太操心了，我睡到半夜再开火煮，到早晨保证能煮好。”

    但是，母亲还是不放心，她一定要在睡觉前将粥煮上。

    十一点我们睡觉的时候，伙房电饭煲里已经散发出浓郁的米香，热气腾腾，很有生活的气息。

    要是往常，母亲一贴枕头，用不了多久，呼噜声就震天动地地响起来。我要在母亲的呼噜声中翻来覆去地挣扎，一遍一遍地数星星，最后只好将母亲的呼噜声当做睡眠的伴奏，强制自己的呼吸随着母亲呼噜的节奏，与母亲同呼同吸方可入眠。

    今晚特殊，没听见母亲的呼噜响彻云霄，我先睡着了。正做着梦，就听母亲说：“我现在去把排骨炖上啊？”

    好梦被母亲打扰。问母亲大半夜的不睡觉想什么炖排骨的事。母亲说，我不去炖排骨圆儿明天早晨饿着肚子去医院啊？

    我问母亲，园儿明天早晨一定要吃排骨吗？中午吃不行吗？

    母亲说，早晨不吃排骨吃什么呢？我说，锅里煮的粥，园儿可以喝。腾腾冰箱里的馒头，煮个鸡蛋炒个菜不就行了吗？再说了，实在来不及做，去外面买也可以啊，那么多卖早餐的呢。

    母亲不说话了。我以为母亲的呼噜会很快响起来。我又一次先母亲入眠了。梦又回来。深睡、浅睡，没被母亲的呼噜打扰。

    四点钟，母亲开灯去洗手间。回来半天没关灯，被灯光照着半梦半醒的滋味不好受，想醒，眼睛不答应。

    问母亲几点了？母亲翻身找手表，告诉我四点十分了。我想想时间还早，强行将灯关闭，告诉母亲时间还早，睡觉。

    这次，我没那么快入眠了。母亲的呼噜也没响起来。她想起床给园儿做早饭去，被我强制关灯睡觉。我听见母亲醒着的呼吸声，安慰母亲，好好再睡一觉，现在做饭还太早。

    这一夜我没怎么听见母亲的呼噜声。很显然，母亲心里放着事，没好好睡觉。我想起父亲说过的那句话：“听不见你妈的呼噜声我睡不踏实。”今夜我总算理解了父亲的这句话。听不见母亲的呼噜声我也睡不踏实。

    母亲早晨几点起来去做饭的？我不知道。等我起来，母亲已将煎饼烙熟，招呼园儿去吃饭。

    我真是佩服母亲，她怕园儿起早吃不上饭，又不愿园儿吃冰箱里的剩馒头，夜里不知怎么费尽心思地思虑这件事情呢？这是用她的呼噜换来的，让园儿吃她新烙的鸡蛋煎饼，这想法不错。

    我打点给刘同志带粥，又卷了两个鸡蛋煎饼让给芳带去，也让她一起沐浴母亲的恩泽。

    吃完早饭，我主动抢着干活，目的就是让母亲多休息休息。我洗了碗筷，收拾好餐桌，开始洗排骨，坐锅烧水，将排骨冒出来。等着母亲炒糖色炖排骨。我炖排骨的技术没有母亲好，要依着我就直接放锅里炖了。母亲说不炒糖色不好吃。我顺着母亲，她愿意怎么炖怎么炖，母亲问我放一些当归黄芪进去吗？我告诉母亲，怎么炖我都爱吃，只要是妈妈炖的肉，我怎么吃都香。

    九点十五分，排骨进了锅，调到小伙慢炖的时候，我劝母亲赶快上床休息一会。起那么早，一早晨忙乎地没住脚。

    在给母亲盖毯子的时候，我对母亲说：“我知道你最疼园儿了。”

    母亲一听就急了：“我不疼你吗？你们几个我谁都疼。谁需要帮助我就帮助谁。”

    我赶忙安慰母亲：“我知道，你疼我们所有人。”我只有一个孩子，我体会不出在母亲的心里到底有没有疼谁或者更疼谁一些。

    给母亲盖好毛毯，告诉母亲：“你好好睡觉，我坐在这里喝茶写文，我们一起享受一下时光静美。”

    这次，母亲的呼噜很快就响起来了。呼噜声打得抑扬顿挫，像唱山歌一样听着受用。

    2021年12月28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