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一）

　　
　　
　　又是一天。
　　晚饭后，我在院子里来回走。
　　四周朦胧，农舍，那些树，偶尔的狗吠像从水里往外冒。我忽然一惊，月亮的脸怎么划了两道伤？原来月亮卡在树枝上了。月光下，一杆子衣服轻轻乱晃，感觉是我的人皮，有点发毛。可能与白天读的架慢火烤扒人皮的文字有关，再就是自己受到伤害变得脆弱了。
　　尽管如此，我照常洗衣做饭收拾屋子，在手机上阅读，只是一个字也写不动，心无力。试了多次都不行。老友问，咋不发文了？我没回话。他再三问，我回说，心情不好写不出。就回这一句。过几天给他留言，我和老公打架了，想离婚。
　　老公在矿山上班。大车司机时常把报废的滤芯扔掉。滤芯筒状，中部是铁丝网卷，两头用塑料压胶圈定。一村婆叫老公下班顺便给她捡回两个，做兔子笼子。老公回来了，他的脸灰蒙蒙的，两只手黑脏黑脏的，摩托车后座上带着一摞乌烟烟的东西，炸翅飞似的。他趔趄着下车，嘟囔说，没法带；太不好带了，太不好带了。我说你带的啥玩意？他大声说，人家不是要滤芯做兔子笼子嘛。我说滤芯不是小筒吗？他说他把滤芯两头的塑料烧掉了，烧了好多个，整理成铁丝网片带回来的。我说为啥要烧，直接带回来不行吗？他说不烧人家咋用？我估算他烧这么厚一摞也得一个多小时，联想着他守着一堆黑烟，吸着呛鼻的气味，为一个外人，不值得。万一铁丝网片扎坏他的羽绒服更犯不上。我很生气，埋怨他。他火了，愤怒地说，你还没完了。埋怨他很久了吗？我停住了。只听他感叹地说，疯狗啊。我想撞墙。
　　之前，我家发生一件事，我和老公特别憋屈，考虑后，忍为上。长时间的压抑，我俩之间爆发了怒怼，烧滤芯的事是引子。冷静下来，我和老公没话找话，他蔫吧的脸色一点点精神起来，也和我没话找话。
　　我权衡利弊没和老友说那件特别憋屈的事，避重就轻，只说老公太傻了，竟然烧滤芯。老友说，不算个事。离婚了你找不到这样好的人了。我说不找了自己过。他说不找了你耐得住寂寞吗？那事……我心情沉重，他扯淡，我后悔聊天了。
　　我在院子里继续来回走，趟路似的。脚底踩上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刚想低头查看，冷不丁发现排水沟里闪射着两孔亮光，黄亮黄亮的，紧张又大胆。不一会儿，瞄的一声，一只黑猫扯腰拉肚地出来了，看见我，显得怕也不怕不怕也怕的样子，跳上煤棚走了。有意思。我这才抬脚，软绵绵的东西是一墩矮矮的枯草，从水泥地面的缝隙里长出来的。一簇草芽的时候，我对老公说，不要除掉，我愿意看呢。老公看我，之后精心地看看草。感动我了。
　　八点了，老公在屋子里喊。晚饭后，我在院子里一般散步到八点。我心说，嗨，无所等待明天也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