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对不起

        前一段时间，网吧里好多人看直播，游戏比赛。这是一场世界性的比赛，听说奖金不菲。当然那是专业的游戏选手，千里挑一、或万里挑一的。玩游戏也能成为一种职业，我以前是不知道的。他们看那些职业选手的眼神，像孩子们追星的眼神，也像我爸看王洪祥打拳的眼神，有一种痴就是这样生成的吧。我知道很多人不是为了挣钱而游戏，但他们也有自己的乐园。他们在网吧里抱团虚幻地厮杀，喊叫，或激动或愤怒。他们倾其所有充网费，却不在乎吃什么、喝什么。工业区里的网吧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若只是白天开门，生意就会萧条，失去竞争力。熬夜上网，拼的是身体，却拼不出希望。我有时提醒他们不要上的太久，有人会来一句“放心，我不会猝死的”，将关心当成了纯粹的责任划分。

      他倒是作息分明，在网吧待了近半年，困了就在椅子上睡去，醒来抓起鼠标又开始游戏。人很瘦，加上满面的胡子，一个二十多岁的人竟也显得沧桑起来。慢慢我发现，他的钱越来越少，充网费也是一次比一次少，上一会儿就下了，要么玩手机，要么休息。

     那天早上醒来，他说自己的手机和钱包一起被偷了，和夜班网管一起翻录像。接着报了警。他睡觉的地方离摄像头远，看不清是谁动了他的东西 ，结果不了了之。他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跟我说抱歉，真正要说抱歉的应该是网吧。

      房东在租客群里发了一条信息，招一个零工，一天活，工资200元。我突然 想起跟我说对不起的他。他还在椅子上睡觉。我说赶紧起来，我带你去找房东，有个一天的工作，工资两百块，还管一餐呢。

     刚好我要下班了，可以带他去面试。他踢上拖鞋就要跟我走。我说不管怎样都是一份工作，还是换上鞋子去面试吧。他很听话，穿上鞋后问我，我这么瘦人家能看上我吗？别怕，要自信点，我为他打气。毕竟是太久没有上班了，心里有些发憷也是正常的。

    房东说，去西乡一个学校帮忙抬洗手池，早上七点出发。我和他都高兴地点点头，房东看是我介绍的人也非常满意。

    当他捂着手又回来网吧的时候是上午十一点二十分。咋了兄弟，我问他。
    没什么，是我的原因，房东开了我100让我回来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没有对他再说些什么，只是在想，是什么让一个本该朝气蓬勃的青年只会跟人说对不起呢。他没有对不起我，他磨痛了双手做了半天事情挣来一百元也没有对不起房东。他有没有想过，一个人不该只会说对不起的。我忽然难过起来，好像也不是为他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