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路人
2022-01-18经典散文
[db:简介]
人生几何:路人
窗纱
“梅子留酸软齿牙,芭蕉分绿与窗纱。”很久没引用诗词了,引用一下,这句敬文化。
厨房里有个不大不小的窗户,其中有一扇做了个纱窗。按照上海的规矩,每年年底总要拆下来清洗一次。这个活儿我是不会的,都是岳母和叶子清洗,为此,没少被叶子念叨。去年,机缘巧合之下,我听一位网友推荐,网购了一个可拆卸的窗纱。把原来的窗纱用刀割了扔掉,新窗纱不是镶嵌在纱窗框上的,而是粘贴在框架上。粘贴很方便,几分钟就搞定了。“看看,多方便,才十六块钱,明年脏了,再换一张新的贴上就行。”当时我得意地冲叶子说。“黑色边框,难看死了。”这是她当时的评价。如今一年过去了,窗纱脏了,我提意换掉,叶子说:“又没破没坏,你撕下来洗洗再贴上不就行了?”没办法,周六我就把它撕下来,拿到阳台那儿的水池,用清洗抽油烟机的洗洁剂喷上,然后拿鞋刷子开刷。刚动手呢,水池上、鞋刷上、手上就粘上了一层黏糊糊的黑东西,而水龙头冲下去,窗纱上并没见干净。于是,果断放弃,翻出网购记录,再次下单,嗯,这次店家涨价了,是17块。至于老窗纱,干脆扔到了干垃圾那里。对此,叶子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这两天我总是在想那层黑色黏糊糊的东西,才一年啊,窗纱就这样了,这还是开着抽油烟机。难怪,不抽烟的娘,当年会得肺癌。“以后烧菜,不管油烟大小,抽油烟机都开到最大,坏了就坏了,换台抽油烟机才多少钱。”我跟叶子说。
半信半疑
接待了两个来自波兰的代理商,一个中老年男人,一个年轻妇女,晚上请他们去塔哈尔吃新疆菜。餐厅里的音乐,让他俩误以为是在土耳其或者阿拉伯,他们对那疙瘩很熟。我说:“一千多年前,土耳其人的祖先就住新疆那边。”边上的同事听着半信半疑,他俩也是半信半疑,好吧,其实我自己也是半信半疑。我不是什么历史学家,很多知识都是来自百度和道听途说而已。好在,酒桌上的扯淡,也不用那么严谨。有些事儿,也严谨不来,比如那位白人女士,是基督徒,可是却嫁了个老家是摩洛哥的穆斯林丈夫。她跟我们谈他老公一天多的时候要换五套衣服,去踢球,去迪斯科,去各种玩:“人跟人不同,但只要互相尊重就好,比如他就可以坐在那儿通过吃和聊天打发一整天的日子,我就不行。”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对她的婚姻充满好奇,很是怀疑竟然真能“和平相处”。被我们狭隘的怀疑态度惹急了,那女士一气之下,吃了两块皮蛋。她对中国的了解并不少,比如,她不但知道中国人吃狗肉,还知道我们这边有“童子尿煮鸡蛋”。她一度怀疑皮蛋就是那么做的,虽然我们一直跟她解释,但她仍然半信半疑。
最好
吃过晚饭,我决定走回家去,虽然,其实是可以打车的。公司纵然抠门,十几块钱的车钱总还是不会计较,路并不远。“为了吃一顿烤羊排,步行半个小时回家。”路上,我在高中同学微信群里扯淡,无人回复。那是晚上7点49分,多数人应该都没睡觉,但是,别人为什么要回复你呢?那并不是一个热闹的群,我跟几个哥们在里面的扯淡,就贡献了一半的流量。毕竟毕业都二十年了,多数人也是二十年没见了,生疏一点可以理解,即便当年同班读书,其实真正称得上熟悉的又有多少?各忙各的罢了。又过了会儿,我接着发:“风很舒服,可惜不好意思光膀子。”这句直到早上才有回复,是我当年临铺的哥们,他说:“男人该光就光,没有看的。”又说:“上海羊肉不如五莲吧?”我回他:“上海羊肉还行,白切也挺好吃,就是红烧受不了,加太多糖。”他继续说:“南方做菜糖多,上年纪不易多吃。我在外面喝羊汤感觉就是不如五莲好喝。”这点我认可:“羊汤肯定是五莲最好,这点毫无疑问,猪头肉、炉包、饺子、韭菜盒子、豆腐卷子也都是五莲最好。”
由之知之
回家的路上,晚风清凉,仰望夜空,一颗小星星孤零零地悬在那儿,就跟路上的我一样。我不知道,他是真的孤独,还是在装,又或者,他其实并不孤单,只是我眼睛不够好,看不到他身边的同伴。微风把T恤衫吹得贴在身上,反而越发感到闷热,特别想把它给脱了,就那么光着膀子,漫步在颛兴东路上,就像很多年前在老家的叔伯们那样。当然,也就只是想想,路上虽然行人稀少,却也不是没有,总归是不好意思的。不知从几何时起,光膀子就成了不文明到惊世骇俗的事情,可见读书这事儿,的确也会增加很多烦恼。想到了那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有道理啊。在这个大暑前夜的异乡,我就很想被“由之”。好吧,对这话的解释权,并不在我手上,我手上所有的,不过是,听不听他们的解释。我最终也没有光膀子,但,我仍然很想。很多年前,我还在村里的时候,夏天的晚上,光膀子或者只穿个小背心的爷们随处可见,很多白背心上,是散布着一些不规则的小破洞的。
还好
读朋友的文字,看到这么一句:“这一刻,我忽然感觉到,过去的就是过去了。这个世界,这个生活,其实,一切都还安好吧。”我回她:“过去的就是过去了,确实。珍惜当下吧,趁着眼睛还好,多看看;趁着耳朵还好,多听听;趁着牙口和肠胃还好,多吃吃;趁着腿脚还好,多逛逛;趁着心和记性还好,多跟亲人聚聚。”很久没用排比了,总觉得这玩意儿有点虚张声势,是心里没底气的人才会的瞎咋呼,但偶尔用一次,感觉也还好。不过,对于如何过好人生这事儿,让我去给别人当导师,我的确也是没底气的,毕竟我自己过得也不算多好。曾经很崇拜那些喜欢给别人当人生导师的人,直到后来知道,他们自己过得也未必多好,而且,他们其实也未必就是喜欢给别人当人生导师,很多时候,都不过是混口饭吃。为了养家糊口说几句天知道有没有用的话,过分吗?嗯,其实,也还好。
路人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来得比我要晚一点儿,就站在我的右手边。一米六几的身高,矮胖身材的他,应该是个中年人,四五十岁吧。发型是跟郭德纲很像的那种桃心,嗯,小黑胖子,这本也是郭德纲的昵称。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链子,不像女士通常带的那么细,但也没到小拇指那么粗。脖颈后的肉堆叠着,形成了两三条明显的沟壑。上身穿着一件黑色T恤衫,右臂短袖上印着一个白色的9字,下身穿一件土黄色的7分裤,有点皱了。脚下,踩着的是一双浅蓝色的洞洞凉鞋。他走路时两腿略有点罗圈儿,但走得并不慢,至少比我要快一点儿。除了刚开始等绿灯时,后来他一直都在我前面,并且距离越拉越远。我就那么看着他越过一棵棵法国梧桐树,在背对着朝阳的方向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人行道上。我完全记不起他的模样,虽然当时等绿灯的时候,我记得我是看过他一眼。对我来说,他只是一个路人,我也是。
河蚌赌徒 2019年7月23日
很赞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