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豆酱香

             瓜豆酱香

      热馍蘸瓜豆，是吃了好些年的东西，只为填饱肚子。那股酱香味儿穿过岁月，依然浓郁。

    暑假是晒瓜豆的好时候。母亲晒瓜豆，我最喜欢帮忙挖西瓜，一切两半的西瓜，用不完，可以多吃一口。挖空的西瓜皮，当完帽子再当皮球踢，觉得好玩儿。经常给母亲打下手，大致知道制作的方法。选好豆子，煮豆，捞出锅后，拌上面，摊开晾晒，半干时收起来，捂上几天，豆子上生出一层黄绿色的浮毛，搓掉浮毛，簸净，装盆里。一并放入新鲜花椒，干辣椒，姜切片，盐，再加上沙瓤儿西瓜。把花生米放进去一起晒，晒成后别具一格，也可以放杏仁的，纯属个人爱好。细心的主妇很讲究辅料比例，掌握不好，晒出来的瓜豆发酸，只好扔掉，很可惜。母亲做时，很用心，从没有失手过。

     晒瓜豆需要充足的阳光。一个瓦盆，盆里是下好的瓜豆，一块儿白纱布，一根宽约一指，长约二尺的竹杆篾儿。院子里没有遮阳的地方，三根槐木棍儿，交叉着竖放，中间用铁丝一捆扎，棍子就像三条胳膊一样稳稳当当把瓦盆托起来。平房顶上是晒瓜豆的好场所，只是需要用梯子爬上爬下，每天搅几遍，直到晒化西瓜瓤，颜色变成暗红色为最佳。搅拌用的竹篾儿或者是筷子，不可以沾上油，否则，瓜豆不是生虫，就是酸掉。闻到空气里酱香四溢的时候，瓜豆晒成。

炸熟的瓜豆才可以吃。简单的做法，锅里多放油，多放葱花辣椒，辣椒越辣越好。根据个人爱好，可以添加豆腐之类的菜蔬，可以什么都不加，炒到呲呲啦啦冒泡儿，香味儿扑鼻，辣椒呛眼，出锅。挖一勺子瓜豆，夹到刚蒸好的热馍里，红油顺着馍缝钻。还有一种吃法是，放到锅蓖上蒸，更省事儿。熟瓜豆多用花生油、菜籽油等。大油熟的瓜豆要趁热吃，冷却后的大油成乳白色的凝脂状，须再加热化油。

儿时吃的最多的是放青红辣椒的熟瓜豆，自家菜园子的辣椒，辣味儿浓厚纯正。冬日里，农家的菜盘子很简单，经常是萝卜白菜，白菜萝卜，餐桌上不断的就是瓜豆。晒瓜豆时，放的盐比平时多得多，能存放好几年不坏。

     住校的学生常带自家特制的“瓶儿菜”，主要就是瓜豆。大小不一的玻璃瓶，是校园露天餐厅的一道风景，三五一堆儿，能顿顿吃上学校食堂热菜的学生，比例不是很高。还记得教室讲桌下，放满瓶瓶罐罐，里面是熟好的瓜豆，吃饭时被拿空。老师们上课时，如果不小心晃动桌子，咣当咣当来几声交响乐。装瓜豆的瓶子不是很好找，最多的是空罐头瓶，有麦乳精瓶，全村搜罗，说学生上学用的，乡亲们都慷慨大方地来一句“随便用”！放假的时候，有同学朝着墙壁“唰通”一下摔瓜豆瓶，扬手扔出的瞬间，瓶墙接触时发出的清脆的哗啦碎裂声，解恨。旁边会有人轻言慢语，这会儿摔得真爽快，开学时又找不来瓶子。从初中住校开始，不知道捎了多少瓶瓜豆。上学时身体不好的人，大概和经常吃瓜豆儿有关，记得同学的一句话，一顿省了两毛钱，得个急性阑尾炎。

毕业后，不用捎瓜豆吃，母亲也不想再做瓜豆。新鲜蔬菜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近几年，反而念叨瓜豆，“一年不晒酱,过得不像样!”这是母亲做瓜豆时的口头禅，和很多人家一样，母亲又开始晒瓜豆，熟悉的酱香，成餐桌上的调味品，不再是主食。

    尝一口自家做的瓜豆，味蕾儿记忆就会复苏，带着岁月的痕迹，带着母亲的手艺，带着我做不出一样味道的遗憾，一齐在舌尖转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