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花开时节

人生几何：花开时节

迪拜会展中心的一个牛肉汉堡，要74元人民币，我都没舍得再点薯条和饮料。售货员是个貌似东南亚那边的妹子，那眼神让我感受到淡淡的鄙视。好吧，只是我感受到罢了，或许只是我心里有鬼，人家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不算太大的餐厅里，就我一个中国面孔，两只手捏着汉堡包开始撕咬，肉汁儿滴滴答答落在托盘的纸上。吃到一半，把手伸到裤子那儿，掏出一个蛋来。用牙齿咬开红色包装袋儿，几口吞掉那个卤蛋，收获了大大的满足感。这个喜蛋，还是出差前那周收到的，只是我至今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生孩子了，好像是生产部的某位女同事。喜蛋放在双肩包里几天，我也就忘了它的存在，就那么带着它飘洋过海，有趣的是，几次过海关安检，都没被揪出来。嗯，或许安检人员也认为，它不是一个坏蛋，应该网开一面。

好像也没必要替公司这么省，我们每顿饭补贴上限是一百块钱，实报实销，省下也落不到我的口袋。只是，习惯了，或许，这也是老板对我信任的根源。工作过的单位，老板和领导们都公认我是个实在人。知道我娶了叶子这个上海女人，他们都替我担心，怕会被欺负。婚礼时，两家我早已经离职的单位的老总，上赶着去给我撑场面，其中有个人，我根本都没给他发过请柬。“你给我留三个位置啊。”他说：“我们一家三口都去。”我心想：“这么不见外吗？你们来三个人，不也还是只掏一个人的钱？”好吧，这是当时心里的真实想法，现在想想，确实有点不是东西了。那还是我第一次见那老总的家人，敬酒的时候，他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但总之都是夸我的。也是，人家大老远跑过来，到酒席上骂我，也不至于。我不就是跳槽了吗？离职时候他找我谈话：“为啥？”“钱。”

那时候多年轻啊，二十来岁，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快呢？读书的时候，每每读到“光阴似箭”，我就在心里骂作者扯淡。那天早上起床，在新闻里看到了C罗欧冠帽子戏法的报道。“这个34岁的老男人，还在巅峰。”嗯，几乎所有的新闻，都是这个主题。看得我眼泪汪汪的，主要倒不是为C罗激动，而是，才34岁，就老男人了？那我这奔四的算什么？这次出差，时差一直没倒好，总是在早晨五点左右醒来，然后再也睡不着。工作的时候，站一天，却也就有些力不从心了。那天吃过早饭，从餐厅往电梯走，走了几步，却恍惚了。直到听到有人喊我，才回过神来。电梯里一对年轻情侣在等我，他们是德国人，我能大致分辨出是德语。女的穿着夹脚拖鞋，脚趾甲染成红色，男的脚上穿着一双飞跃运动鞋。我在3楼，他们在4楼。我想，他们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会在迪拜出现在一个中国人的文字里。

要回家了，临走的这天，迪拜收起了阳光，阴转小雨。我那个长得酷似王敏德的加拿大同事，开车带我去家乐福买东西。叶子一大早就提醒我说：“天天幼儿园三个老师，你记得给每人每一盒骆驼奶巧克力。”超市里转了一圈，却没找到，只有椰枣，和巧克力味的椰枣。拍照发给叶子请示：“一种量大，价格便宜，一种包装看着精致，但价格贵，更重要的是，后面这种，上面还有一行汉字。我决定各买三盒。椰枣，我就买三包吧，有活动，买二送一。”叶子在那边回复说：“无所谓，怎么都行。你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当地特色的小东西，也买点。”我看了，没有，那个家乐福不够大，还不如我家边上的尚优马特大。结账的时候，168迪拉姆，我把钱包里的硬币都倒出来，跟那个长得跟我差不多的收银妹子说：“先把硬币花光。”她笑着数出八个说：“你再付160就可以了。”嗯，那硬币上没有数字，就只有一个酒壶状的图案。

看了看钱包，还剩三四百块迪拉姆。“一会儿给车加油，我付现金。”这么对同事说。遗憾的是，这儿油不值钱，大约合4块钱人民币一升。早知道如此，昨天晚上我们应该吃顿大餐。只是，当时忙着撤展，出了一身汗，回到酒店就懒得动弹了，最终还是去那家印度餐馆，吃了个鸡腿饭，来了点羊肉算完。“下次再来啊，给你们打折。”走的时候，印度老板冲着我们俩喊。“那必须的，明天还来。”我跟他说，嗯，用中文说的。他开心得笑，应该是听懂了。扯淡这事儿，全球通用。就如昨天在展会上，我收到一个朋友的微信：“你被天涯封了怎么不告诉我？我帮你去申诉去。”对她的好意我当然不能不接受，于是一再感谢。“你等着，明天中午就能解封。”她如是跟我说。我不知道是否该信她，总觉得她过于乐观，但还是挺感激她的，毕竟，那个时间，在国内已经是晚上了。

回程的飞机，要去香港中转，这样可以便宜一点，行政部门账算得很清。盼着我早点回去的，只有叶子和天天。“爸爸，你能早点回来吗？”“好啊。”“爸爸，你早五个小时回来吧。”叶子在边上说：“那得听飞机的。”飞机不会答应，它能不晚点就不错了。这个中午，我在迪拜机场T1航站楼的美食广场，看着外面的小雨，敲着没什么意义的文字。等到傍晚，国泰航空的航班一到，我就会在夜色中飞往香港，至于迪拜，嗯，它会跟我从未来过一样。“我们不出去转转？”早上同事问我。“都行，看你了，我还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我说。“可惜时间不太够，否则，迪拜塔总要去看看的。”他有点遗憾。“这几天走到那儿都能看到它，也算看过了吧。”我安慰道。他笑着说：“也对。”对很多人和事儿，现在都只想远远看看就好，不太想接近了。不熟也就没有牵挂，若无闲事挂心头，才是人间好时节，这个时节，除了叶子和天天，我也就牵挂小区里那十来株玉兰了，等我回去，花该开了吧……


河蚌赌徒 2019年3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