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之后

退休之后

香香给了篇命题作文，让写写《退休之后》。上次已经拒绝给香香主持正义了，这次显然不能再拒绝，更何况，我其实也并不排斥命题作文，这方面我是高手。当年我的作文，经常是被贴在墙上供同学们学习的那种。虽然我没少抨击素质教育，但是，仍然以此为荣；就如读书时，很多同学瞧不上自己爸妈的很多做法，但不会瞧不上爸妈给的学费和生活费一样。退休之后，很大的一个话题，聊点儿什么呢？就畅想一下退休之后的一天吧，这是一种福利，毕竟，我其实不是很确定，我能够活到退休之后。大大和娘都没活到，至于我自己，好吧，我在努力健身，争取吧。事实上，我给自己买的那份大病医保，也并没有保到退休之后，叶子问的时候，我也没有明白告诉她原因。


嗯，那是退休后的某一天，但应该不是第一天，该是习惯了退休状态后的一天。那天的天气怎样，我其实并不在乎，因为我完全可以根据天气选择当天的活法，而不必为了完成当天的任务去迁就天气。下雨？我可以不出去；太热？我可以不出去；不冷不热？我还是可以不出去，只要我愿意。嗯，调侃天气，感受一番对于老天爷爱答不理的优越感，这事儿倒也不急，起码不是早上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儿。眼睛睁开，首先要做的，其实是发呆。什么都不想，就那么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或者蚊帐，床头已经褪色的结婚照，或者枕边已经同样年华老去的叶子。叶子应该醒的比我晚，她睡眠一向比我好，而且，喜欢睡懒觉。我想，我还是更喜欢看着叶子，而不是天花板，哪怕她比天花板老得要更快一点儿。对她，从2011年夏天的龙之梦广场她穿着旗袍向我走来开始，我就没看够过。好吧，我认为那是旗袍，但她跟我说，那就是条裙子。


起床洗漱的时候，应该也不用赶时间了，可以把脸整个浸入到温水里，感受着水对于脸皮的滋润。虽然那东西已经被岁月和周遭的人事给打磨出一层包浆，粗糙如老树皮了，但再老的树皮，也还是希望被水滋润。尤其是眼睛，在温水里浸泡着的时候，如是轻松。单身时候，我一度很迷恋那种感觉。记得每次去理发，当洗头发的小姑娘用温水给我冲洗眼睛时，我都有种娶她回家的冲动。好吧，之所以没真娶回家，主要还是嫌弃别人钱少。年轻时候，我的确是嫌贫爱富的，太穷和太丑的，都不想要。势利，欺软怕硬，类似的很多贬义词，我读书时，一直以为是用来形容坏人的，长大后却也就明白，它是用来形容大多数人的。好在，退休了，老了，势利这毛病，症状却也就减轻了。毕竟，对我来说，老了之后所需要的无非是吃喝和睡觉，这点东西，不用求人。


刷牙这事儿我无法描述，因为不知道到时还剩几颗。我的牙齿并不好，参次不齐，所以几乎不吃甘蔗之类的东西，怕塞牙缝。三十五岁之前，我就已经拔了三颗智齿了，医生告诉我说，这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生长的，那也就是说，退休前，我会在某个时间，拔掉潜伏地很深的第四颗。前面三颗长得都很阴险，以至于普通牙防所都拔不了，需要去九院动手术，想来，第四颗也是如此。不过，对于假牙那东西我一直很排斥，希望届时牙齿还剩几颗，可以用来拒绝一下猪头肉什么的，也就够了。嗯，对我而言，活到退休，已经是赚了，饺子和猪头肉，应该可以敞开了吃。孔子说随心所欲的年纪是多大，我不记得了，但对我而言， 退休了也就差不多了。孩子已经长大成人，至于叶子，她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这方面她一向比我强。


洗漱之后，且不忙着烧早餐，叶子还能睡一会儿呢。该是先去阳台上，看看种的花草，浇点儿水。除了叶子养的花，上面应该也有我种的一点韭菜，嗯，退休后，我必须种点儿韭菜，包饺子或者炒鸡蛋吃，都好。或许，家里会养几条小鱼吧，不是什么金鱼，就是小时候水库和小河里随处可见的那种青黑色小拇指大小的小杂鱼。死了，可以喂狗喂猫。好吧，还是喂狗吧，不想养猫，小时候家里养过一只，某天早上醒来，在哥哥枕头边看到一只死耗子。那是猫的猎物，它可能是在表功，也可能是拖来想跟我们哥俩分享。我不确定它怎么想的，但我知道，我这辈子不想养猫了。狗可以养一只，最好是跟小时候那只小土狗一样的土黄色。我很喜欢它，当时表弟说借去养几天，却跑到马路上被车撞死了。嗯，世上意外那么多，能活到退休并不容易。


早餐，就给叶子烧鸡蛋饼吧，或者老美喜欢做的那种Pancake。她喜欢西式的东西，不奇怪，很多上海人都崇洋，嗯，只是崇洋，媚外谈不上。说心里话，我挺瞧不上这点儿的，但是，她终归是我老婆，那么，我也可以学着给她弄点儿西式早餐吃。培根可以多煎点儿，我和狗应该都会喜欢。粥和油条也有必要，前者可以自己煲上，后者，嗯，好像是该出门了，去买油条，顺便遛狗。路上，我应该会遇到认识的老邻居，可以笑着互相问候。几家卖油条的摊头，我肯定也已经能够分辨出哪家更好，毕竟，我有更多的时间去货比三家。为了几根油条，多走一条马路，也就不算事儿了，事实上，退休后，本就是没事儿找事儿的一种状态，更何况，还可以遛狗。嗯，狗应该要小一点儿，我不耐烦牵着它，可以买条绳，一头挂在它脖子上，一头拴我腰上。


买油条之前，可以先去菜市场把中午烧饭的菜买好了，我喜欢吃茄子和豆角，还有凉拌的西红柿和黄瓜。退休之后，我应该可以好好锻炼一下自己的厨艺，比如菠萝古老肉、松鼠桂鱼之类的，都可以尝试一下。中午当然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手艺的时间，事实上，我也并没有多少其他消磨时间的爱好。午饭后，我有必要睡一觉。上班时，一周只能睡一次午觉，周六或者周日。退休了，自然可以畅快地睡。午睡的时候，或许可以打开收音机，把声音调小，嗯，不是多喜欢，只是，感觉这才像是一个睡午觉的老头。又或者，用手机也行，把两首歌设成循环播放，一首是《大悲咒》，一首是《捉泥鳅》，就像我现在手机里的一样。又或者，再加上一首《采蘑菇的小姑娘》，这会让我想起天天小时候，那时候，我还年轻，喜欢把他抱在怀里，逗得他哈哈大笑。


晚饭应该不用我操心，叶子厨艺比我好。炒菜的活儿可以给她，我最多负责包水饺。既然时间有的是，我也就不用去超市里买饺子皮了，可以自己和面自己包。又或者，不包饺子，肉包子、豆腐卷子、韭菜盒子或者锅贴儿、面条，都可以尝试着烧一烧。如果天天他们带着孩子回来一起吃，那自然就要有几道大菜，红烧肉或者蹄膀，鱼和虾也要，这个，天天从小喜欢吃。如果他们不回来，老两口不妨简单些，叶子喜欢吃藤椒鸡，可以给她买上半只。又或者，晚上干脆就出去吃，折算起来，我的退休金其实不少。找个过得去的西餐厅，吃着牛排慢慢聊。她跟了我确实也没享什么福，计划不如变化，那天她还跟我说：“这个月就没攒下什么钱。”我笑着跟她说：“现在先不想攒钱的事儿了，钱会有的。”再艰难的日子，总也会过去。


晚上，手机和电视，其实都可以关掉，因为，也不会有什么急事儿了。这个世界，已经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在阳台上的茶几旁，狗在我左边，叶子在右边。她看影视剧，我看月亮，或者看她。茶几上摆着的果盘里，应该有大枣、西瓜和橙子。如果有老家的绿茶，可以泡一杯，不要太浓，几叶就好。如果还有余力，可以下楼去遛弯儿，牵着黄狗，边走边给老家的亲戚打电话，如果，他们还在的话。回到家，整理一下过往的文字，统一放进一个文件夹，留给天天将来有空了看，那是他父亲的人生，一天天的，苦辣酸甜……

其实文字到这里本已经打住了，但贴出来后，有人提醒我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呢？”
“天天啊，你写他写的不多。”
"退休前，大半时间应该都是为了他在活，如果真能活到退休，我会希望为自己活几年......"

河蚌赌徒 2018年8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