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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子寨没有寨

2022-01-18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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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子寨没有寨


瓜子寨这个名字,蛮有味道的。



一听这个名字,我眼前就有了一座古朴恬静的寨子,水秀山清。老人坐在大树下,狗卧在他们脚边。鸡们在小溪边的草丛里划拉吃的。对面坡上,黄牛不想吃草,安静地看着某个方向甩尾巴。寨子外面,一条小路蜿蜒,伸展进幽深而神奇的树林。



怀着一厢情愿的幻想,我跟着他们去探访瓜子寨。柏油路,水泥路,砂石路,泥水路,石头路,然后就没了路,在河滩上蹦蹦跳,车不是车,成了船,旱船,没完没了地颠簸,要颠出人的肠子来。



走走停停,就到了望夫崖。说是从前有一对小夫妻,十分恩爱,丈夫出外挣家业,数年不归,音信全无,妻子在家里等啊盼啊,她每天黄昏都站在这块山石上翘足张望,期待着某一天奇迹发生,她的丈夫骑着高头大马,顺着河道得意归来。然而奇迹没有发生,她每天看到的都是成群的乌鸦呼啦啦地飞进丛林。寂寞的河道上,哪怕是她的丈夫病馁而归也行啊,可是,没有。一天天过去了,一年年过去了,这个可怜的女人化成了石头,至今仍然站在那里等着她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的丈夫。



望夫崖对面,是莲花台——这位妻子的痴情感动了观世音菩萨,菩萨度化这位妻子坐上了莲花台。也就是说,她得道成佛了。也不知道这个痴情的女人,她是愿意成佛呢,还是愿意生生世世为凡人,等待她的丈夫。


再往前走,就到了石门,两座刀砍斧劈的峭壁相对立在河流两岸。向导说,老天爷可怜山里没路,顺手那么一划,劈开一道石门,从此,山里人才得以走出大山,看到山外面的千里沃野、一马平川。


再往前不远,车再也不能走,只好弃车步行。准备好零食、矿泉水、遮阳伞,打起精神,踏上征程。



一切都是新鲜的,天格外澄净,山的脉络清晰可见。路旁各色植物密密层层。选一些折来,编个草帽戴头上,遮阳,拍照,是不是可以说是“风姿绰约”呢?草丛里有鸟飞出,落在前边不远的枝上脆声啼叫。雄野鸡拖着长尾巴,漂亮极了。



步行约三公里,到了北坂村:破败的老屋,落寞的村门楼,墙头挤挤匝匝的仙人掌。却没有人声,没有鸡鸣狗吠。村子里有猪圈,有牛栏,圈里、栏里都长满了杂草,半人高。多数院门敞开着,有的连门板都没有了,剩个空门框子装腔作势。偶尔有上着锁的,铁锁锈迹斑斑,仿佛对时光有许多不满。树杈上的鸟巢里也空空荡荡,显然很久都没有鸟儿来住了。



我很想推开一户人家的门,和他们叙叙老日子,可每一座院落都是空城,装满了百十年的风声。


向导说村子还没有全空,还有一户人家,两个老人,都七老八十了。我们都担心这两位老人的生活,向导说,不妨,他们的儿女过一段时间就回来给他们准备食饮。向导说,没办法,住下的坡儿不嫌陡,老两口儿执意不出山,儿女也是无可奈何。这来来回回,够麻烦的!


北坂是个大村子,以前有四五百号人,有学校,附近村庄里的孩子都来上学,也有一百来学生。后来合并学校,孩子们只好进城上学,家长就得跟上,在城里买楼房,村里人越来越少,短短几年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成了这个样子,谁也无话可说。


越往后走,山色越深,林木也愈见高大,浓密。周围也愈幽静,流水声更加响亮了。


突然就到了瓜子坡,脚下平平整整的石板上,布满西瓜子样的东西,有的地方稠密,有的地方稀落。细细审视,果然像极了西瓜子,大的小的,深的浅的,不由惊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怎样形成的,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们只好相信传说故事。


传说村里有个品行很坏的女人,她答应儿子要弃恶从善改邪归正,可是有一天,儿子又撞上他母亲偷了别人两个西瓜,他生气地将西瓜摔碎在了这石板路上,那西瓜子就深深地嵌在这石板里,告诫世人再不可为非作歹。从此这里就被人叫做了瓜子寨。


这就是瓜子寨?这哪有我想象中的瓜子寨的一点点影子呢?这明明只是段石板路嘛,叫个瓜子坡倒是名副其实。透过树丛,隐隐约约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村子,应该就是泉头村了。泉头,多好的名字,应该是一处泉水的发源之地吧。——可一定要有泉啊!



想去泉头村看看。有人说,别去了吧,大概和北坂村差不了多少。



我有点怨这说话的人,埋怨他又一次打破了我的幻想。尽管我也知道,知道现在的许多山村都像是被掏空的口袋,空落落挂在山坡上,岁月再也别想从里面摸出几根染霜的头发,或者阳山窝窝里的几句话。可是,自欺欺人地活在美好的幻想里,也是一种幸福啊。你说呢?现在,我伤心地想掉眼泪!


返回时,我心情低落。再次经过北坂村的时候,我故意咳嗽,想让村庄的每一片瓦和每一扇门都知道,可是没有一户人家抬抬眼皮。


它肯定睡着了,不知道我正在走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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