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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的踪迹

2022-01-18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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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的踪迹

  
  入夜很深的时候,乘火车又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这是无数人向往的杭州,已变得安静,西湖边的断桥只剩下守候到最后的卖花人。远处浑黄的灯光,在微风吹过泛着微波的湖面映出微弱的色彩,白堤岸边在灯影里垂下的柳丝,叶已伸展。
  在更南的杭州,春天来得似乎更早。那一夜,我并没有想起三潭映月,许是阴天的缘故,小瀛洲岛只是不很远处的一团灯影,也没有见到夕照毓秀的雷锋塔,现代化建筑雷峰塔在夜色里很像是树丛中点燃的一盏高灯。
  然而,它却使杭州西湖家喻户晓,因为塔下镇压过的白蛇的传说和它的倒掉。大概我也是最开始对于白蛇的怜悯,对于法海的讨厌,那毕竟都是传说,后来去想,那只不过是打动人心的一个故事情节。孩子般天真善良的愿望,是故事里雷峰塔的倒掉,实际上,它的倒下是因为杭州人的迷信,去抠墙基的青砖拿回家,求个平安的安慰。古人用心砖砌的塔身,没有物理学精确的计算,屹立不倒400年后碎在那战火纷飞的年代,如今塔基还在,在旁边就是花40元才能上爬的钢筋混凝土结构木状重檐装饰的现代化塔楼,这明显就是一个羞愧的对比。
  我想,杭州的真正的出名,大概是因为外放杭州的白居易,调任杭州的苏轼,以及作为南宋都城的临安。可是,对于我,既没有读过杭州志或西湖志,甚至历来他人写的西湖游记或者指南,竟然一点也没有读过。
  人少的清早,拼凑一条船工手撑的小舟,趁着湖面还是烟波浩渺的时候,搭配远处青山隐约的轮廓,返青已久的春色,去寻一次绿水如蓝的江南。我想段家桥就一定断过,在美丽的西湖动人的爱情故事,断字的味道就附和的恰到好处,至于断桥残雪,向来是很少见的吧,那一年末,南部中国异常寒冷,远去广州的我听说了零下2度的杭州就有了雪,却未能亲见银装素裹的西湖。
  我虽不信佛,但凡遇到古寺名刹总也要进去看一看。我记得灵隐寺就在西湖不远处,进了门,沿着山溪,石阶路上的来客左顾不暇,镂空的山石上细雕着大大小小的无数佛像。既然能称得上钱塘第一福地,香客和游客自然是络绎不绝,有人冲着许愿的灵验,有人冲着济公和尚。济公是一个聪明人,才华横溢,却放荡不羁,他原本可以做一个纨绔子弟,许是李家世代信佛的熏染,终究如他修缘的俗名,成了和尚。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有,这他对普通人的借口,他一定深知佛的本性,只不过到今天演变成了极具亲和力的滑稽形象。
  灵隐寺基本上也是寺庙的标准布局,沿着山坡向上,是我所见过的最大的庙堂和石塔,里面都是非常漂亮干净的镶金佛像,这是灵隐的名声和富足之处,民间的口传耳闻永远都是最具杀伤力的传播媒体,传言的久了,传言的多了,信服的人自然就多。这同时也成就了一些按时下班换好衣服开上高档轿车离去的和尚,浮躁的心境,再难出一位得道高人。
  但凡信佛者,除了那些真诚的能触动心灵向善的人外,大都是做了坏事,想花一点钱来祈求一下神灵的救赎,然而雕版印刷的纸币神灵终究不屑一顾,倒是看园的管家,每一日下午临半,喊两个随从,拿上扁担和麻袋,去收集信徒许愿所塞的经费,这让我大开眼界。
  我向来钟情于生满芦草的沟河,尤其花开时的初春,那时候,本是杭州偏隅之地的西溪湿地因为影视里的场景出了名,又赶上周末,只好先经岸边的走道,远观一下河沟交错,半亩方塘草绿花开的野外。待到人群散去大半,才经正门进入检了船票,那时虽有初到江南的惊讶和兴奋,却因为人多的嘈杂,渐失了游玩的兴致,探头窗外,就向往窄小的水道可以独坐摇橹的乌篷船,可是两岸照旧人声不断。
  在深潭口上了岸,边上有两棵估计几百年的古樟树,树下的水面经停了拍戏用过的木船,这成了比真文化更具吸引力的诱饵。有导游说,西溪湿地曾是太平天国训练水军的地方,如果这在苏州的城边,我也是可能相信的。然而李秀成带兵围攻杭州,只是因为清军围攻南京,太平天国实施的围魏救赵计划。即便是带兵路过,也不可能在这里操练,若动用水军,完全可以经隋唐时的水路南下。诺大的太湖不用,跑水沟里临时训练水军,我终究没能想出它的可能性。再说,水路军肯定是赶不上快马加鞭速度的。
  那充满诱惑力的半句话,“西溪且留下”,充其量不过影视剧里一句台词,且不说赵构南下杭州经古运河不太可能去城西,即便是去了,逃难的途中会不会有闲心迷恋美景呢,留下休息片刻倒是有可能的。那个叫作留下的村镇,听说那里才是正统的老杭州人,可是经过元兵和太平军的两次屠城,杭州城的杭州人推理下来也并不能被杀光的。
  我本想去湿地的空档,可以约见一个故友,陕西人师永涛。自西安别后,过去数年,我们那时都不会想到,他会移居杭州,后来虽去浙沪数次,却始终未能再见。
  至于西溪湿地在杭州的城西,这是后来才弄清楚的事情,我第一次总以为湿地是距离海岸更近一些的,以为是在城的东北方。后来再去,方向完全交给了地铁线,一处地方在另外一处地方的何方向,只好借助卫星导航地图去判断。
  如今,杭州对于我,依旧还是一个陌生的城市。
  第一次到杭州,在柳荫里走了约莫一公里白沙提,但是苏堤终究是远远的看着,我那时候想,若再去杭州,可能只是想走一走苏堤。
  三年后的秋天,十月的长假,我记起没走苏堤的遗憾,便从上海乘了车,决定到杭州的周边走一走。到杭州东站换乘地铁,我所料想不到的,那一日杭州的地铁竟然比北京的早高峰还拥挤。约半小时后从龙翔桥口出,西行然后右拐,平行水边的一条直路,若干年的远行,那景致在记忆里总会交叉重叠于长沙江边的湘江中路。
  想起十年前由青岛去福州的两天两夜,在火车上碰到一位东北的陌生人,说是要带他放暑假的小儿子去看中国的八楼,介绍说其中一个就是杭州的楼外楼,我那时候信以为真。过断桥和白堤后,在孤山路上的楼外楼,我第一次到杭州是到过的,我记得在那里吃过一次并不贵的夜餐。这一天门口停着满满的车辆,太多的人流,减缓了我快走的节奏,有很多人排队上船,也有很多人三五成群租一只橡皮船漂浮于秋日的平湖,西冷桥侧的荷花叶已没了夏日的勃勃生机,开始萎靡枯萎。待拐过桥,六交亭下一座修了没多年的苏小小墓,再不远处的石牌坊下是宋义士武松墓,这两位并非历史关键人物,自然真假难辨,是故事也好,是情结也罢,或许历史上真有行侠仗义的武松,真有吟诗作歌的美貌才女苏小小,那都是人们心中美好的事物,也终如当下流行的玄幻小说,禁不住推敲,自当那是小说的演绎,自当那是中国文人心中红颜多薄命的爱情故事。
  他们与秋瑾,与岳飞不同,鉴于往事,有如明镜,人们并不喜欢封建,并不喜欢卖国,也憎恶软弱和腐败,可是太多的人却目光短浅,贪图享乐。
  我此来的目的,因为已入秋,苏堤春晓是见不到的,这时候倒不如称其为苏堤拂柳。从曲院风荷的东门开始,我左顾右盼的走在长堤的路上,原来称道已久的西湖十景都是立了石碑的,这当然也引诱了很多人去跟石碑合影,甚至排上很长的队伍,曾去过的地方向来是炫耀的资本,那是怎么样一种满足感呢,大概在于每个人不同的心境。
  走了约数里,雷锋塔越来越近了,可以观鱼的花溪港就到了。可能在这个年代,只要有池塘的公园,都会放养一群红鲤鱼,再做一种售卖鱼饲料的营生,贪吃的鱼就迅速肥大,一点姿色也没有了。
  不知如今的雷峰塔出于何人之手,爬上去的人多,不爬的人更多,旧时的砖塔像穿着破烂的饥民,但是朴实很多,如今却摇身变得的肥头大耳,我自然也没有上去,只是远远得看了。那一日,在100多万拥挤人群中,我独自绕西湖走了一圈,却没能寻到一个住处,只好夜里乘车返了上海,南坪的晚钟声,终究也没有听到。
  风景旧曾谙的江南,除了惊诧于西湖的人多,欲比西子的风雅情趣,就如青涩的初恋,如今定然寻她不见,于我,甚至不如去桐庐的富春江畔听一夜风雨安宁些。
  
  
  鲁青2015年7月5日于东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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