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
2022-01-18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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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过的话还藏在风中吗？也许风已将它们化成云朵，吹到了海边。风已将它们化成了雨滴，交给了草木。我们渐渐忘了话的内容，只模糊记起当时的深情，幸福，快乐，或是悲伤。更忘了年月，只不忘当时相执之手的温热。
那些话，从口中飘出来，和着呼吸的温热和心灵的跳动，透明无形，稍纵即逝，渐远渐杳，了无踪影。灵魂就是这样子吗？那些话，无论好坏真假，都来自生命的内核，最深处的灵魂。我们爱上彼此的灵魂，也爱上了交谈。一递一口，异口同声，话像风一句追着一句飞，像沙，一颗挨着一颗堆积，像藤，离合缠绕，像河，交汇奔流，像光，点亮了眼眸，像黑暗，捉摸不定。
除了出于口唇，萦绕耳畔的话语，我也喜欢沉默。喜欢沉默的你。沉默里有话，有无声的深情，节制的爱，难以言说的冲动，无穷的意蕴与深沉的气质。沉默使你更丰富，使我更富于想象和热爱。但沉默也伤人。很多时候人会被沉默伤得遍体鳞伤，但受虐者仍然会爱你沉默的时刻。
那些沉默说出的话，比语言更多，让人甜蜜，猜想，焦虑和百转千回。我以为我能听得懂，也或许从来都听错了，我是这样单纯的人，缺乏读懂言外之意，词后之旨的能力。那些沉默里的话，竟是幻觉，其实，我一直在跟自己对话。或者，那许多话，只是一时一刻的情绪，相比当时的真，有更快的消逝。
揣着一句话过了许多年，从怀里取出，它已发黄，枯干，支离破碎。曾经优美的形状，多汁的叶脉，浓绿的颜色，清甜的味道，都已丢失在时间中。还怎么能张口向谁要承付呢？落叶飘零，一张无法兑现的支票，早已淡出了你的记忆。
像树木一岔一岔落叶纷纷，我们行走，相遇，不停地说出并忘掉着许多话，我们是这样喜欢一次一次将自己的话语倒空，再一次次用耳朵的轻信把自己装满。总有一天，会眼花了，看不到幻相，耳背了，听不清谎言，齿落了，越来越缄默，坐在黄昏里，坐在无可言说的空洞中。
多年之后，我们告别人世的时刻，那些深藏肺腑的未成形的，未说出的话，会蓬做一团热气最终挣脱出困缚的躯壳，借着风飞到空中，飘荡，流转，在我们居住，经过的地方，遇到悬浮在这里那里的千千万万熟悉又透明的小颗粒，那都是当年我们曾经说过的话啊，许多原来还一直等在原地，它们相遇，相认，纠结，和解，聚合，流变，成为越来越浓重的雾，最后落下一场绵绵不绝的小雨。
我们的灵魂，随那雨水没入地下，成为大地的一部分，万物的养分。
2013-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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