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尘
2022-01-18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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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尘
王清铭
江春入旧年,其实南方的冬天很短,春天很早就到来了。但年还是新的,过些日子就要到来了。近些日子,做一些洒扫庭除的事情。从搬进新单位已经七年了,新房让我住成了旧房。不善收拾的我,也几乎没有做彻底的打扫,地板倒是经常打扫、擦拭,但地板以上,与我和睦相处的蜘蛛三年前结下的网,我很少注意到。我很少关心大地,目光也很少眺望天空,证据之一就是那些蛛网在我头顶三年来还安然无恙。诗人北岛写过一首最短的现代诗,题目叫《生活》,诗句只有一个字:网。我不小心就扫入了他这首多年前写就的诗歌。
我说过我是不善于生活的人,连清洗陶瓷上污渍的“威猛先生”也是近来才相识的。我曾经用抹布奋力想拭去污渍,但它们不动声色的,如同我难以改变的生活本身。多年以前,我就写过这样的句子:“整理房子就如收拾自己的心情”,但我的心情从来就没有归类整齐过。现在,我得将它们反复擦拭,如同擦拭那些瓷砖。
临近新年,我所做的事情就相当于农历新年前的“扫尘”。据说因“尘”与“陈”谐音,新春扫尘有“除陈布新”的涵义,其用意是要把一切“穷运”、“晦气” 统统扫出门。我不准备写篇《送穷文》,但多少有点辞旧迎新的心态在起作用。这一不小心,就扫进了农历的习俗中去了。
厨房里的杂物清理了,杂物搬到了阳台。阳台塞满了,这些倒不用担心,可以交给废品收购贩子。主卧室里的东西移动了,复制粘贴到另一个空置的房间。那个房间满了,堆满了很多旧物。一个房子腾空了,只是转移而已,那些旧物还在翘首等待我的收拾,我是一个不善于割弃的人,那些带有记忆痕迹的旧物,我什么时候能将它们清理干净?
我也知道该丢弃就得勇敢地抛弃,但又有点割舍不掉,我怀疑自己有点“恋旧情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道理我可以向别人说很多遍,但就很难说服自己。旧物、旧书、旧杂志,这些都藏有我以往的一段岁月,我拿起又放下,怎能轻易割弃?但我的空间有限,不丢弃一些旧的东西,怎能让新东西进入呢?
其实,我一直处于一种矛盾中。我的思想可以接受很多新的事物,但我的心灵空间又顽强地保留着一些旧的东西。我传统而又新潮,革新而又守旧,新与旧交织在一起,让我从来不能像老一辈那样稳重,像新一辈一样洒脱。所以,有时候觉得自己活得很苦。而苦,是自找的。我能理解并能容忍一些新的生活方式,但我的骨子里还是传统的,我恪守着传统的一些东西,如同我不愿扔弃旧物,尽管我知道它们已经废弃不用,甚至早已迂腐不堪。但我又想,如果我把这些旧物都抛弃了,我的生活又附着在哪里呢?有时自嘲:我是活在现代的古人,或者是不小心走错年代的人。
但我必须扔掉一些旧物的,如同我经常清理自己的记忆。我活在现在,那些蒙尘的岁月需要擦拭,我需要新的生活。我住的房子还不算太老,如同我的心境,很难老去。也罢,且让我把这块瓷砖擦拭干净吧。
旧的一年将要过去,我觉得荒废了很多岁月,我得振作起来。我活在现在,但我得面对将来。我生命里还有一些偶尔还会呼啸的激情,趁着我还未老,我得重新将我的心情归类整理。且让我把瓷砖尽力擦拭干净吧,尽管我还不很擅长。
读过诗人商震的诗歌《洁癖》,我想引用其中的一段:
“我洗净抹布走进书房
擦净每本书擦净我案头每页稿纸
我一边擦一边自语:我不能
消灭任何一粒尘土
但,我也要拿起干净的抹布
表明我的态度”
我也拿起抹布,只能表明我的态度。虽不能扫净一屋,但我在尽力尽心地做着……
尘土,无处不在。我在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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