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啊故乡 —— 系列散文 · 14（ 18、穿 新 衣 ）

本帖最后由 MLMC 于 2018-10-14 01:38 编辑【故乡啊故乡——系列散文·14（18、穿新衣）——谨将此文，敬献给我记忆深处的家乡——题 记
MLMC 米粒满仓18 、穿 新 衣一 吃饭、穿衣，平头百姓的头等大事，天下大事。
尤其是，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以前，乡下人的穿戴，就更显得重要。
那个时候的乡村，农家累死累活使劲奔济一年，许多人还是穿不上一件新衣服。虽然一件新衣用不上10块钱。而农家在土旮旯里忙活一年，除了吃用日常花销，剩下的钱便寥寥无几了，经常买不起一件新衣裳。许多家庭，到年底还欠着一屁股饥荒呢。所以，连大年也过不舒畅，更别说新衣了！
因而，过年能穿上一件新服装，是那时候每个人的梦想！不仅孩子，大人亦然。憨厚纯朴的乡亲们没有更高的奢望，根本不敢有。想别的，都是遥不可及的空想、幻梦。
当然，即使买上了一件过年的新服饰，也是普普通通的棉布面料。棉布料做出的衣服，不平整、不熨贴、不挺阔、没有形，软软的绵绵的没筋没骨。穿在身上皱皱巴巴，感觉好象是秕秕的、瘪瘪的，不平、不光、不滑！一点不大方。穿在身上，一看气质风度就两样！
有一年过年，我邻居，在县城工作的栾应波，初一上午，穿着一条新裤子，涤确凉的！在街上随意站着和大家拉呱儿，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是，看得出他由内而外的喜悦，何况还是大年初一！能不高兴吗？
于是，这条裤子迎来一片羡慕、惊异的目光。那时候，刚刚开始有涤确凉。乡下人还不知道有，没看见；更是没敢想某一天会穿上涤确凉褂子。这样的新东西，都是城市才有、先有的。我们一帮男孩子或小青年，围拢上去看稀罕，近前聊着这条裤子的面料、名称，伸手去捏一捏摸一下，问这问那，语气透着艳羡，心里咂摸着“涤确凉”三个字的新味道，觉得满身心好惬意、好凉爽！并好奇地问，是哪三个字，的确良、还是涤确凉，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到了夏天，会冰凉儿冰凉儿的、一点儿不热很舒服？边聊边不断地拿眼紧盯聚焦、扫描其裤料！说话间，栾应波的形象已经蓦然窜高，其地位已经远远超出我们一大截。
这整个场面、语境中，另有一场无形的赛事、在无声地举行。那就是大家在暗暗地“比”，比较、攀比：比衣服，比形象，比身价，比地位，比这条裤子的“附加值”“剩余价值”“溢出功能”！
但是，大家嘴巴上，都不说。心里却是都在说，都在想，都明白！
所有人，都悄悄地参加了村街上的这一次无形的、看不见的比赛！二
小时候，乡下穿衣服，给我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
在农村，小年龄孩子根本就没有资格张口要新衣，想要也不敢，要了也未必给！我和哥哥亦然，男孩子本来就不太讲究穿戴，也就不怎么追求这些东西。我的不少衣服和鞋子，都是哥哥穿小了，又传到我身上。经常是补丁摞补丁，几乎没有一件囫囵的。
不说换季节时，很少买衣服，买不起。就是过年，也是费事巴力才能配齐一套较好的粗布衣裳。女孩子从小就喜欢新衣服，总想穿戴得漂漂亮亮。但是，别说是男孩子，就是爱俊儿好打扮的女孩儿，也经常穿不上新服装过大年。
大姑娘就不一样了。20岁上下，尤其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父母才开始集中全家的财力,正儿八经打扮这一个大闺女。就像企业重点扶持重要项目那样。特别是穿衣戴帽，资金也向她倾斜。她下面的弟妹就没有这个优先条件了。
大姑娘成人儿了，性别意识已经苏醒，成天就是左思右想急于打扮一番，眼睛开始盯寻男孩、心也围着男孩子打转儿。虽然，她见了男孩儿总是赶紧低下头或侧过脸，还会无端地经常脸红。脑子里萌生出一些酸甜新奇又葳蕤朦胧的幻想，什么小哥哥呀大丈夫呀情呀爱的，这些字眼都成了她心中翻来覆去搅和的热词。她在心里将其炒来煮去，便做出了青春的酸甜百味。有的姑娘，内心还装着一个两个心仪的男孩儿，是梦中情人。那么，她的穿戴可能就主要是为博得他的顾盼和喜爱了！使出浑身解数，把自己打扮得漂亮可人。说话也变得娇滴滴的，总爱笑，还没开口说话、脸就先笑了。尽可能地做到人见人爱。以此来招募、吸引理想中的白马王子。
大闺女要找对象了，需要打扮起来，力求妆饰得花枝招展，越俊越好、上不封顶！你留心仔细看，往往可见不少姑娘全副武装，发卡、发饰，围巾、纱巾、包头巾，佩饰、扎头绳，还有烫发，新衣服，高跟鞋，七彩花裙……一个劲儿往身上堆积、编派。把个姑娘包装得大红大绿、浑身可谓五光十色，光彩照人！有时候便难免显得俗气、乡叨叨的！
然而，有些很穷的人家，大姑娘也置不起新衣服！
一件花衣裳，有时候能难倒一位美女，无情地摧毁姑娘的爱美之心，浇灭她追求美好的热望！消除她生活的勇气和自信！三 姐姐亦然。
我家姐姐，每买一件衣服，不知要费多少思量才能说出口。因为她也知道可能没有钱。
每天晚上，姐姐坐在炕上，和妈妈面对面，一人一个花边板子织花边。或者妈一个人织，姐在一旁绣花，低头伏在绣花撑子上，哧哧啦啦地忙活。两个人边织边拉呱儿。我们弟妹三个，在一边写作业，和妈妈姐姐一般没有共同语言，代沟隔着呢，不怎么参与她俩的闲聊。那次，姐姐抬起头看向妈妈，嗯，妈今天脸色不错，适合说大事儿！
姐想想，试探地说：妈，要到夏天了。顿一下又说：热了，身上这件真热。还用手把上衣揪扯老长给妈看，生怕妈不知道是她的袄。姐看妈的脸谱有何变化？在心里计算、测量一番。妈妈一听，当然明白姐的尾巴要往哪儿翘。抬头看姐一眼，低下头开始寻思：嗯——啧啧，唉——。姐也在心里盘算，掂量下面说不说、说什么？她接着说：妈，买件夏天的袄吧？现在这身儿棉布的，老是黏在身上，不透气，热死人的。姐口气里满是犹豫、胆怯、不好意思。其实，谁的棉布褂不是这样？妈琢磨着，还是拿不准。姐把心绪缓下来，话头就轻多了，听起来觉得不压人了，故作轻松地说：就圆（喜欢）一个“涤确凉”袄——这才是谜底！像在自言自语、不紧不慢。话里话外透出一股艳羡、喜悦和兴奋。姐这么说，无非是想涤确凉想得入迷了。
妈寻思老半天，满脸无奈：怎么办，这几个月实在是紧巴。看看，能不能颠倒一下。
妈嘴里咕噜着，打算这样料理那样，就怕颠倒不出来这件衣服的钱。时而停下织花边的手，翻着眼睛口头算计着。一件衣服，买成品也不到10块钱。却就是没有。妈叹口气：哎呀，这个月，家里剩下十几块钱，还要买这买那，恐怕够呛了。不行的话，等下个月看看，你爸发了工资再说吧，不知下个月有没有大开销。这家那家谁谁借的钱，也没还，如果这个月能还钱，就好了。
姐赶紧插嘴，能不能和他们要回来？妈说，唉，怎么要？张不开嘴，要也不一定有钱还。姐就动脑筋想法子：妈，要不，我这块花边织完换钱了，再买也行。母亲说，那也不够！姐说，把你的这块花边合一块怎么样？妈说不够，还是等下月看看吧！
姐不放心：妈，那这样，俺爸下月发工资了，就买呀？姐两眼直瞅着母亲，是想讨个凭据、坐实了。妈妈踌躇一下，勉为其难地说，嗯，好啊——，那就买了吧。唉，就怕到时候又有意外开销。
看得出，姐张口之前，是颇费思量的，反复斟酌过。因为此番“谈判”，整体上明显有一套完整的“思想体系”、战略部署和成熟方案！贯穿了心理学的全攻略与诸多技巧。
这样，本次谈判，暂时看是姐获胜。如果下个月花销多，那么姐的衣服就可能泡汤了。
然后，围绕自己割布缝，还是到裁缝铺做，姐和妈探讨了半天。就为节省块八毛差价。自己做可以省点儿。
那时候，姐20岁出头儿，正是悄悄地爱美，暗暗地互相比漂亮，比谁穿得好，拼谁花衣裳多，攀比谁家富的年龄。四 到夏天，姐终于有了涤确凉白色小褂子！她多么高兴啊！
这样的大事件，当然需要向所有姐妹“大力宣传”“广而告之”。于是，她的姐妹来了一大帮。在院子中，在家里，比划来、试验去，个个喜笑颜开，像过节。她们叽叽喳喳，试穿、比量、观摩、议论，穿的穿、看的看。各人试穿新衣的这一两个小时，我家的院落和屋舍，成了姑娘们的天堂！
他们轮换穿衣体验。每个闺蜜穿过之后，仿佛都有了一件自己的新衣服，满脸喜滋滋的。嘻嘻哈哈，说不完的话，笑不尽的快乐。这个穿着端量，那个举在胸前看看。一个穿的，其她人在身前身后插手整理，拉拉下摆、正正衣领，拍拍肩膀头，把长辫子从后面衣领中抽出来。有的不断在肩膀、衣袖、前身后身布料上摩挲，爱不释手，两眼放光，盯着涤确凉平整细密的布面仔细观赏，嘴巴啧啧称羡、赞叹不已。
爱俊儿的姐姐，就要靠着这件新衣装点门面了。外出，出头露面，赶大集，找对象见面时，都要穿上它郑重其事打扮一番。平时，自然舍不得穿，整齐叠好放进箱子里。
农家一年到头没黑没白累死累活干，还不就是为了这件袄？特别是，乡下姑娘，把漂亮衣服看得和命一样重要。在乡村灰暗的蜗居，在混乱脏污的大街小巷，她们时刻都在追求着生活的美，创造着瑰丽的生活，追赶着美丽的人生！然而，有多少妙龄女郎，长得细皮白肉天生丽质，却就是买不起新衣裳？
可怜的姑娘们！
农村姑娘买新衣的试穿场景，至今经常在我的眼前回放！实在是太动人了！我现在仍然时常被深深感动！
50年后的如今，想起这些，我的心依然疼痛不已，还有一缕悲哀，一丝同情与怜爱。

【字数：原3439—改3478字。2016.07.08—2018.10.07-10.14】
新衣服新衣服，就就就。苦累一年，到头来。过大年的。有这个，好凉快！有一天。裤子。比威望。总想把自己修饰、要新衣服，要了也枉然。的衣服。衣服。快要。新衣服。转悠，心里翻腾，心里，娇声娇气，娇里娇气。嗲声嗲气。眼睛里仿佛生着一团火或光。男孩子了、为了。漂漂亮亮。也是，也，也是。大丈夫，买不起衣服。花衣服，【那天，那次，姐看母亲，衣服。都一样。掂量。故作放松地。停下来，停下。有什么。就行了。妈说也不够一件衣服钱。还是等你爸发工资看看吧！姐姐还是不放心：意外大开销。还是买成品， 姑娘们。试验/试试。新衣服。一丝不苟。一件衣服。细皮白肉，细皮嫩肉。买不起太感人了！春节大初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