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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豆腐脑

2022-01-19叙事散文指间年华
豆腐脑爹黑悄悄就走了,从南房背了半袋豆子去村西的豆腐坊。我睡觉还算灵醒,只不过眼睛闭着,继续装睡。爹下炕走的时候,妈就吩咐了两三回,记得端点豆腐脑啊,一出来就给咱热乎乎端回来。爹应着,知道了,知道了。每年冬天,新豆子打下来,爹都要做两三锅豆……

豆腐脑
爹黑悄悄就走了,从南房背了半袋豆子去村西的豆腐坊。   我睡觉还算灵醒,只不过眼睛闭着,继续装睡。爹下炕走的时候,妈就吩咐了两三回,记得端点豆腐脑啊,一出来就给咱热乎乎端回来。爹应着,知道了,知道了。   每年冬天,新豆子打下来,爹都要做两三锅豆腐,一半放在瓷瓮里用现接的凉水泡上,一半,在夜里放到院子冻掉,冻豆腐烩在肉里那才叫一个香。辛苦了大半年的庄稼人到了冬天可是要尽情享受了。   磨豆腐必然会喝豆腐脑,大老远,那一股子浓郁的豆味就扑鼻而来,占据了味觉系统。因为每次磨豆腐基本都是爹在凌晨三四点就去排队了,所以我一次也没有认真观摩过,但我知道豆腐脑一端回来,豆腐也就快做成了。   爹端回豆腐脑的时候,我还没有起来。爹放点盐,倒点醋,再滴几个油花,妈和二哥就一碗一碗喝了起来,我不喜欢,我嫌它的豆味太重。妈说这可是好东西啊,真材实料的,有营养呢,后来,我经不得她们这样反复诱惑,也就勉强喝了一口。结果是我皱起了眉头,看起来软溜溜,滑腻腻的豆腐脑入口却有一种微微的糙涩,余味之中还夹带着一点苦,我实在喝不下去了。   那个时候,我们就叫喝,而不是吃,因为它没有再加工,类同于豆腐花,没有现在饭店卖的那种凝固。   妈会说,今天的浆点老了,有点苦。但丝毫没有影响她们的食欲,她们喜欢的,正是那一股子原始的纯正的豆子味。   看它的颜色,似乎还带着尚未褪尽的豆皮的遗色,不够清澈,也不够白净,然而豆腐脑是豆中的精华这是事实。都说豆腐脑是天津的风味小吃,孰不知,在我们北方,我也是看着大人们吃豆腐脑长大的,人们稀罕着那一道味,那些排队磨豆腐的人,在豆腐脑一出来的时候,就一勺一勺舀着烫着嘴就喝下去了。   现在,村子里的豆腐坊很少再做豆腐,不知不觉就和那些老房子一起变老了,有气无力的,自然,人们对于豆腐脑的那种急切与喜欢,也渐渐淡了下去,已经有更多的吃食丰富了人们的饭桌,取代了它的地位。   可能隔得实在是有些久了,记忆中的那些情景隐隐绰绰,时常就辨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了。算算,十多年没闻到那股子豆味了。   倒是进了城里,开始慢慢喜欢吃豆腐脑了,原因是卖的早点铺的豆腐脑更细滑,更爽口,而且配以卤汁,如同锦上添花。一个小碗盛着,白白滑滑的,一看就有食欲。   可是,人是多么奇怪的物种啊,当一大摞时光重重叠叠到了今天,以为一辈子都不会留恋的东西却突然像冲破河堤的水流一样,直泻而下,我竟然让心有了一种深深的怀念。还是那股子浓郁的豆子味,还是那未褪尽的豆色,居然没被时光重覆,而是不经意冒出了头角。   看着面前经过细琢的豆腐脑,记忆被毫无预兆地弹回到了儿时。大清早,爹一撩门帘,然后一缕浓浓的豆味就窜到了鼻间,他戴着大棉帽,手上套着笨厚的棉手套,眼看着,盆里的热气就弱了下来,他催促我们快点起,快点喝。   现在,我用小勺把卤汁和筋颤颤的豆腐脑慢慢拌均匀,又倒了醋,卤汁是怎么制成的我不知道,但这么讲究的吃法与记忆的样子可谓天壤之别。我该用一个什么比喻来形容它们呢?是山鸡变凤凰?还是同出一宗的两个亲兄弟,一个乡间布衣,默默无闻,一个华贵典雅,光宗耀祖?   不,好像都不太妥。然而它们的确是都叫豆腐脑,是豆中的精华。   《故都食物百咏》中称:“豆腐新鲜卤汁肥,一瓯隽味趁朝晖。分明细嫩真同脑,食罢居然鼓腹旧。”光看这诗句就让人垂涎三尺了,不得不说,这加工后的豆腐脑更香,更容易被人接受。   我喜欢吃现在的豆腐脑,但相对来说越发怀念记忆中的那缕味道,糙是糙了些,但那味道纯粹。   高建群先生有一段话,他说:如今我们这软绵绵的秦腔,少了那种原始的粗糙,少了那种赤裸裸的感情的宣泄,少了那种“大江东去”式的豪唱,已经被世俗化和媚俗化,已经被现代气氛荼毒的面目全非。   不知豆腐脑和秦腔之间是否有着某种雷同的境遇?   行文至此,对于记忆中那一缕原始的味道,我也不明白是一种对朴素本真的怀念,还是一个时到中年的有着固执的乡愁情结的人,对于儿时生活深切的缅怀,然而那个时候一盘大大的火炕,一家人睡在一起,你挨着我,我贴着你,兄弟姐妹紧紧围绕着爹妈,都是一条心,真的好!一家人围在一起喝豆腐脑,很温馨。   我想,现在再喝一碗豆腐坊现磨出来的豆腐脑还是会有一种淡淡的苦涩,但我一定不会再皱眉头,而是用这几十年在岁月中磨砺过的一颗心平静地品尝那股子深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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