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幻的夜晚

从朋友家里出来，我已头晕目眩，遇到冷风，酒气发作，行走时脚下便不知深浅。 已是深更半夜，郊外的狗叫声十分清晰地传来，越发显得这座城市有着梦幻般的宁静。月亮在蓝天上挥洒着银辉，天山顶端的皑皑白雪仿佛比白天还耀眼。一栋栋一排排蜂巢一样的楼房沉浸在夜晚的静穆里，而一盏盏一串串路灯如朵朵黄菊一样竞相开放。我拖着自己的影子在路灯下前行，心想着能够一步回家，大睡一场，可是，两腿僵硬无力，实在难以挪动。我只好停下来坐在路边的一个水泥墩子上，仰望着蓝天做深呼吸，以排遗胸中的郁闷。正当我的头脑渐渐清醒时，身后的树丛中隐约流出了一个女人的抽泣声。大概是酒的作用，我不像平时那样反应过敏，也不感到意外。我决心站起来欲离开这里，以防上当受骗，或被鬼魂纠缠，或受到意外伤害，但浑身无力，只好半躺在那里盯视着树丛中的动静。透过月光，斑驳的树丛中有一个女性背对着马路爬在自己的双膝上，蹲坐在阴影里，一副抽泣的样子。我知道她是个女人，不会对自己构成生命威胁，观察了半天，也未发现有“伏兵”，使我更加心生疑虑——半夜三更独自坐在这里偷偷哭泣，这个女人一定遇到了什么极大的不幸。不知是出于同情、好奇，还是另有一种什么心理，我猛力撑起身子，向她晃荡过去。那女人发觉一个醉鬼靠近了她，突然扭过头目不转晴地望着我。她明亮的目光使我感到她对陌生人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似乎她转眼间会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摧毁似的，而她的眼里迸射出的分明又是哀求的光芒，是对生的留恋或者是让别人能够产生同情的渴望。当她抬起头时，披肩的黑发唰地流畅起来，我一下了判断出了她的年龄——她大约二十三、四岁，穿着时髦，相当漂亮并且看样子也很聪明。这样的姑娘，难道还会有什么莫大的不幸？ 她哭哭泣泣地对我说，她的父母阻挡他们的婚姻，她宁死不屈而被父母赶出了家门，今晚她没有去外，独自坐在这儿又怕又冷，没想到幸好遇到了我这个好人，但愿我能陪着她坐到天亮。我虽然喝了酒，但这会儿头脑已清醒。从她四周卧倒的杂草和环境来看，显然这儿刚刚发生过什么事情。我感到当我坐在路边那时，她就发现了我，可她故意将身子背对着外面假装没发现我，用哭声来引起我的注意。我心里老想着她是个妓女，我听说过许多关于妓女的故事，今晚可算真的碰上了。我说：“我才不信你的这些鬼话！”说着我便抽身要走，她突然站起来一把拉住我，央求我不要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以免遭到坏人的伤害。我转过头坚决地说：“我可以不走，但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地说清楚你是干什么的。”她哼哼滴滴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告诉了实情—— 她在舞场里结识了一个小伙子，小伙子答应一次给她一百元，她和小伙子来到这片树林里，可事完后那小伙不仅不认帐，反而变了一副面孔，凶狠狠地把她的手提包抢走了，把她内外衣袋搜了一遍，并说他是专门治这些臭婊子的。那小伙走了之后，她想回去没有买车票的钱，这副样子又怕别人看见，坐在这儿越等夜越深，越是不敢回家了。说着说着，她眼里没了眼水，而多了一些女人的媚态。我害怕这样的女人，似乎她们满身携带的都是爱滋病病毒，再说我也不可能陪着她，让别人吃羊肉自己惹膻。我轻轻推开了她并语气缓和下来：“走开吧，我还有我的事！”那女人突然换了一副面孔，挑逗道：“哼，没见过哪个男人不尝尝送到自己嘴边的肉，除非他不是男人。”我听了这话心头直冒火，想教训她几句甚至想抽她一把掌，但又觉得没有必要——像这样的事情要是认真起来，那么耗尽我们一生的精力也处理不完，并且丝毫也不能够改变什么。我头也不回地走到马路上，似乎还听见那女人在背后嘲笑我…… 白天，这里是较为繁华的地段，没有人敢在此胡乱来，人们的衣着整洁，五彩缤纷并且越来越高档，使生活看来确实已得到了美化。可是，白天看不到的事情却在黑夜的庇护下发生了，那些灯光闪烁的旅馆、酒店，还有一些住宅楼上亮着的窗户里，不知此时此刻发生着一些什么样的事情。大街上空无人影，咖啡馆门前的红绿灯唰唰地闪着媚眼，形成了一张金网挂在紧闭着的门上，而里面可能有人还没有入睡。白天的主要内容是工作、学习和创造，那么，夜晚的主要内容本来就是休息、睡眠，可是，夜晚是没有原则的，凡是白天不允许或无法做出的事情，却有可能在夜幕的遮掩下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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