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慕尺八（修）

尺八是一种箫，音色不同于我们一般所见到的箫，它更浑厚深沉，气韵悠足，像太空传音，宇宙凝听，静虚清净，超越一般箫之外，更深了几分禅味儿。我一听倾心，心深慕之，悠悠不绝于日月。 然而，我一时不得把玩吹奏，便找资料，问好友，希望能寻得一只，此生为伴。然而，这却非易事！

尺八源自唐朝，是箫最初的形制，后传入日本，至今发展有序且文化深厚，有独有的尺八文化，最终成为日本的民族乐器的代表之一。日式尺八做工极讲究，价格昂贵，辄就几千上万，即便仿品亦是高价不菲。如此，我委实不能负担，况且又在生病非常时期，更不用说。

跟很多喜好音乐乐器的朋友交流，问及是否听说过尺八，我发现，尺八在我们本土确实相对淡薄，知道的人很少。南方的好友凯鸿说，他在南音社见过，南箫便是尺八，说得空去泉州为我谋取一支。我大喜过望，泉州是南音洞箫的胜地，想必可算是寻常物，便不会太贵。哪想情况并非如此，尺八和南箫也是不同的，不过他们样子相仿多被人们混同。

于是，我又去网上查，去求教各处朋友，并请各地朋友在他们附近琴行帮我留意尺八。延延月余， 总算弄清楚了尺八为何物。

尺八不同一般箫，在于它的音色！它的音色不同来源于它的形制的不同：一是，比一般箫吹口大的外切口，也叫做歌口；二是，管径大，共鸣好，音量也就大，质感就深厚；三是根箫，竹质老而密，使得尺八的音质更有金声玉振的美好音色。日式尺八和现代尺八不过在开孔和内径上有不同而有区别，但声音的本质特征的不同却是外切口所决定的！

所以，在我看来，尺八也可以叫做唐口箫，就是外切口的根箫，它的开孔方式是可以选择的。但我倾向于传统的前五后一的开孔方式，我认为唐尺八之所以没有在我国继续流传，大抵是因为前四后一的开孔限制了音域而被淘汰。当然，现代尺八也有前七后一的开孔方式，多了半音，在我看来箫适合抒情，苍凉粗犷，起伏开合宽阔，这些半音多少对于我喜欢的箫味十足的曲子有些画蛇添足的样子。 这样，我因循这三个特征在网络里找到了不少唐口箫，外切口箫。价位低了很多，但我仍是不舍，尤其，治病是第一位用钱的地方。于是，退而求其次，我把以往的一只闲置的箫进行改造，试着做成外切口。然而，一则自己技术不好，二是箫的竹质纤维易裂，果然削裂了，反倒毁了一只爱箫，着实心痛，但仍是念念不忘外切口的箫。另外几只都是好友相赠，尤其是病中寄来与我相伴，更是不舍。况且它们声音本色就像人的本性，又岂是随意改的。若是改了，即便成功了，我也感到辜负了他们与我相伴的那些化疗中的清苦寂寥的岁月。

改箫便就作罢了，但尺八我仍是深深的向往，朝朝暮暮。于是，转向求助四散各处的好友，寄希望于他们能在实体店里找到唐口箫，于是，杭州，厦门，深圳，上海，昆明，重庆，西安……但也如石沉大海！

最后的希望就是在网店了。确有心仪的，但总也太贵，且见不到实物，总也不放心。或者，在内心不想这么轻易地入手！还是再等一等各处朋友的消息。在内心似乎但不见得那么渴望拥有一只尺八了。

至于尺八，我已然捋清楚了我真正的需要，这是我最大的收获，至于怎么遇到一只相伴一生，却要随缘，强求不得。

或者，我再托各处朋友代我继续在实体店寻找，因为网上东西我总么不是很放心，也没有网购过，所以在实体店里先尽心。如果这样再没找到，就只好去淘宝店入手，外切口，桂竹，六指孔（前五后一），根箫，颜色素净，处处合意，然而，最便宜的还要380元，一时还真不忍心，又要订做，多有不便。前一段时间投在网站上的稿费大致也能凑足，过两天应该到了结算时间，或许就可以试着跟店主商量订做了，估计又要一周，不过中秋节前怕是不行了。且随缘吧，即使拿不到，或者因为治病又搁浅，那又有何妨，相伴却不在于拥有。 昨天病房里又走了一个老病友，颇为感慨，事事无常，人也无常，物更无常。想起陪了我六七年的自己刻的篆章，它在生病后遗失，一直觉得心底有痛，空落落的。那是在苦乐清贫的高中时代，省下了生活费，纠结了好久，才买下的一块寿山石，就在一堂数学课上一股作气，刻了出来，后来又不断修修补补，去哪都随身多带着，做藏书章，练字落款，煞有其事…… 当然物缘亦如人缘总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如此，似乎缘分才更深了！大约是离别，不舍，不得，遗失，赠与等都加重了它们在我们心中的分量，即便不陪伴我同行，但那份情谊却在延伸直到不知道的尽头。似乎这样的离别又是一种拥有的开始。在我们身边时，我们熟视无睹，离开了却常挂心弦。

缘是多么美妙，竟然在它消失时，反倒更能体会到它的魅力。它的魅力似乎因为它的消失而更美丽，让人珍惜叹惋，就像落红的凄美远比它的盛开让人感动，弥留久远！ 或许，即便最终仍是不舍得，不能将尺八收入怀中，但在这期间，我一心探索追寻它的身姿情态，跟好友诉说它的美好气质，日夜期待和憧憬的心情，这些都确实真实存在过，经历在心，这不更美好么？这又像每日黎明前期盼着日出，或手捧花苞的心情一样，美好又激动！这些让我们觉得自己活着，活得有盼头，有希望。因为我们不知道日出和花开究竟会怎样，它们每次都是不一样的，我们静静的守护和等待的心情是多美好的享受！ 这样说来，倒好似暗恋一般，或者说对镜花水月的那种朦胧美的眷恋。真如跟尺八谈了场恋爱，还是暗恋，单相思，就在远处暗暗地倾慕，好似远远的欣赏荷花。这时不免担心，我若真的拥有，或许，便会失去这么多美好，不免又是一番怅惘！ 或许，正式这种眷恋让我不能像买个随便的物件，很确定的付了钱，很确定的享用。那样就索然无味，所以，在尺八上我多少有些优柔寡断，甚至害怕自己去简单入手一只，更希望它以别的形式通过朋友或者其他我不那么确定的方式来到我身边。就像初恋，最是那一初见，便是钟情随缘一生。

这又何尝不是人生，我们不都是惧怕那确定好了的东西么？如果生命里全是那些，我们就不曾活过！就像尺八，我现在似乎已然真正的拥有了他，它也早已陪伴着我，就在心里，不拘物形。然而，又想那遗失了的篆章，也并没有离开，我心底还有它。

我不禁又想到，这又何曾不像结婚多年的中年人心底总是深藏初恋的美好，一生不忘。这不是对婚姻和爱情不忠，而是真情性的在岁月长河里随缘的流迹，不需抹除，更无法抹除。 所以，还是随缘吧！那么，尺八，正如那能陪伴我的妻子，人生的伴侣，不知道会怎么出现，且听命运的安排，独享那静待缘分的奇妙，随缘且惜缘！而后老夫老妻，执手相默，有声无声都是共鸣，哪怕一声叹息，一句长吟，都暗通心怀，不动唇齿。那时，就像平常日子，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心底确实清清净净，闲坐相看两不厌。

2013年9月27日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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