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不误农事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53 编辑 <br /><br />　　 父亲的不误农事
　　 熊立功
　　一次下乡，路过老家，就想随便看看父亲，门却上了锁。邻居说，他到小冲地里扯花生草去了。我抬头看看天，太阳当顶，火辣辣的，刺得眼睛放花，太阳烧热的空气，罩得人闷的慌。
　　还不回，中暑怎么办？我买了一瓶冰冻矿泉水，急急地往小冲赶。到了父亲种的责任地，他戴着一顶灰黑的旧草帽，双膝跪在花生丛间，很专心地扯着一棵棵花生蔸下的杂草。一层白白的盐硝，在青灰色汗衫的背后，勾勒出各种图案。
　　我连喊了几声，父亲才抬起头。马上，他皱巴的脸上开出了灿烂的花。他站起来，但由于跪的时间太长，下肢僵硬，没有成功。
　　我把父亲扯起来。
　　他拿下搭在肩头的汗巾，给我擦汗。我闻到了父亲浓浓的汗味，浓浓的父亲味，还有花生棵的清香味。
　　你不要命啊，这热的天还干？
　　呵呵，扯草就是要趁热、要太阳大的时侯哩。父亲说，种田就是这样，你耽误了农事一刻，庄稼就会耽误你一季的。
　　可不是吗。父亲种田一生，在和庄稼打交道的日子里，最忌误农事。
　　小时候，父亲要求我们好好读书时，告诉我们读书和种田一样，该花的功夫一定要花到实处，你不尽心不尽力，偷工减料，马马虎虎，出勤不出力，书读不好，就会耽误前程，耽误一生一辈子。
　　他说这话时，为我们讲了一件他误农事的事：大集体时，生产队看父亲读了一些书，就让他当农业技术员。有一年，生产队大畈五十多亩田块发了白叶枯病，当时，他正在市里学习培训农业知识，得到消息后，为了拿到结业证，他在市里耽搁了一天。第二天赶回家后，五十多亩水稻田块的叶子全部发黄发焦，就是打药，也无回天之力了。这一年，五十多亩田块的水稻全部绝收。尽管没人埋怨父亲，可父亲为耽搁的那一天，内疚了一生。
　　那之后，父亲对侍候庄稼，比呵护自己的儿女还要潜心。有一年，还是大畈田的五十多亩稻田发了稻瘟病，在父亲不分白天黑夜地给水稻打药冶病的日子里，哥哥为了帮助娘挑水把脚摔断了。他借来一辆板车，让我和娘送哥哥上医院，自己硬是坚持把田块里的农药全部打完。
　　为这事，娘说父亲好狠心。
　　父亲说，我不能为了儿子的脚，让庄稼丢了，让全队人捆着肚子过日子。再像大畈田绝收那一年一样，让全队人去吃国家救济吧？
　　……
　　想么事呢，傻小子？乡政府工作忙吧。父亲拉我一把。

嗯，天天有事情。我回过神。

走，回家去，中午饭，我们父子喝一盅。
　　我看看还有半间房子大的一块草没扯完，便说，我帮你把草扯完，再回家吧？
　　傻小子，是我的农事大，还是你的政事大？
　　可我不能误你的农事啊？
　　呵呵，你吃完饭还要回单位呢。是帮我扯草的事大，还是你工作上的事大呢。我不能让你帮我做小事，耽误了你为大家做大事吧。
　　嚼着父亲的话，我心里一热。父亲，你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说出的话怎么就这么耐人寻味啊。
　　你的不误农事，说大一点，不就是不误政事、不误国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