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外婆

外婆今年八十三岁了,应该说是颐养天年了,但事实上,她并没有象想象中的那样生活在一个幸福而和睦的大家庭里,只是孤独而凄凉地在这人世间苟延残喘。在人们的心中我的外婆她早已去世,但事实上她还生活在那一个古老而破旧的老屋子里。她如同大风中的一张破旧的蜘蛛网，支离破碎而又确实还存在着。

年轻时候的外婆也算是十里八的一个名人。我外爷是一个十分木纳的老好人，一辈子不曾得罪过一个人，但我的外婆她做事却风风火火利索、精明是出了名气的。她那时是合作医疗队的卫生员，能干、吃苦是出了名气的。特别在给产妇接生这一方面，干净利索而又手脚麻利，十里八村她不知接生过多少个孩子，记得在我们小的时候她的堂屋里挂着一烫金的“送子娘娘”的锦旗。尽管那个时候农村的生活极端的困难，但外婆家却常是能吃的孩子们个个肚儿圆圆、脸蛋红红。那个年月人们生活虽然困难，孩子却生的不少，所以我的影响中的外婆就是那个嘴里叼着一根烟，盘着双褪，神气地坐在一帮妇人们中间的那个最有生机的老人了。
外婆一生有七个儿女,二男五女。由于女儿多，年轻的时候到外婆家里窜门的人也特别的多。夏天，我常去外婆家里玩，外婆总是在我们一觉午睡之后，从飘着香味的锅里端出一盆洋芋或是大豆、或是几个黄苍苍的玉米棒子。那个时候找外婆接生的人特别多，所以我们孙子们就常穿着由各种颜色拼接而成的小褂子，我就外婆的第一个外孙子，所以也就穿过最多的百家衣了。
由于姑娘多，那个时候上门求亲的人就特别的多。外婆的家教特别的严,是绝不对不容许女儿们自由恋爱的。我的三姨是姊妹中长的最为出众的一个，那个时候她也在大队的卫生队里做卫生员，整天早出晚归的，后来听人们讲她和队里的会计好上了。而且那家人也托人来说媒了，但我外婆她死活不同意，她硬生生的拆散了他们，而且很快就把我的三姨娘给我的大乖舅换了亲，为此我的三姨到现在都不原谅外婆，一年除了托人带几个钱来人是从来都不来的。我的小姨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她当时也在读书，但外婆却把她许配给了一个年岁很大的有钱人。小姨不同意，外婆就把她关起来，只到她乖乖的上了花轿。不过现在小姨生活的很幸福，每年都来外婆家好多次，也大包、小包的给外婆带过许多东西，为此外婆很自豪。
听说我的大舅小的时候是很坏的，常是做了坏事就给姐姐妹妹们赖，让姐姐妹妹替他挨打受气。为此，姨娘们到现在都很反感他。我是外甥女，看他也就一普通的老人，到底想不出当时他是怎么做坏事的。不过事实证明我的大舅他人真的不怎么样。
小舅自幼品学兼优，应该说是能够考上大学跳出农门的。但是，在他上学的那个年代，大学是保送的，尽管外婆也为此颇费周折，但最终还是没能上大学。小舅不敢心做一个普通的农民，所以高中一毕业就飞出家门，四处奔波。先后开过卡拉OK歌舞厅、饭馆、商店……等许多的事，但最终也没能改变自己的贫穷面貌，一气之下到西藏发展去了。
女儿们一个一个的出嫁了，外婆也一天天的老了。就在我的小姨许配了人家还没有出嫁的那一年我的小舅姆进门了。此以后我的外婆就开始过上了一种流离失所痛苦的日子。外婆一辈子要强，儿媳妇进门之后还想当家作主，我的那个舅妈是坚决的不同意。几乎所有的事情如果没有她的同意，是坚决的不能做的。为此，婆媳一度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她们从相互咒骂到大打出手最后到发誓老死不相往来，几乎就用去了她们一生中最长的时光。外婆一和小舅妈吵架就往姑娘家里去，一去就是几个月，开始我的小舅还替小舅妈赔礼道歉叫外婆回去 ，外婆在小舅的身上发泄了怨气之后也就最终回去了。但次数一多，我的小舅也就习以为常，不再叫外婆了。这样，外婆一出来，就是几个月甚至半年的时光，时间一长外婆又开始想家，只好由姑娘们送回去，为此姨娘们都看尽了小舅妈的脸色,后来也只好由其发展了。
我的小舅妈可称得上一等的悍妇，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很漂亮的人儿，人也聪明伶俐，针线茶饭都非常的出色。嫁给小舅之后，曾一度深得外婆尝试，那个时候外婆一来我们家就在我奶奶跟前夸小舅妈是何等的能干，我的奶奶总是脸色汕汕的应付着听，外婆走了奶奶就重重的叹上一口气。但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什么原因，外婆和小舅妈的关系越来越糟了。好象是小舅在外面开卡拉OK厅的时候和什么女人好上了吧。小舅妈大闹一场，再也不想在农村里待了，到城里学裁缝去了。有一次我在街上看到小舅妈，她画着很浓的眼影，看到我很冷漠的望了一眼就一闪不见了。后来，她和小舅闹离婚反正也没有离掉，小舅就上西藏了。
小舅上了西藏之后，我的外爷也去世了。家里就剩下了婆媳俩，她们就三天骂仗、五天打仗的过了好多年。那时，我已经远走他乡了，只是在回家的时候才能听到母亲谈起外婆的点滴。
我的那个小舅妈不知为什么后来迷上了邪教，她一度走火入魔差点把表妹都挟死在家里。外婆拼死相救，表妹才得以脱险。自那以后，小舅妈就开始日夜不停的又哭又闹，还一边在嘴里唱着一种奇怪的调子，每逢初一、十五，她还到附近的庙里上香盍头，后来她直接就把自己关在一个屋子里一月半载的不出来。外婆吓的够呛，求爷爷告奶奶的给她四处问医问药，但她根本就不吃一口药。只到有一天，她冷静的告诉外婆，她是观世音菩萨的弟子她要出神了，外婆如果不听从她的指挥将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这让一辈子信神信鬼的外婆诚恐诚慌，从些以后对小舅妈言听计从再也不敢反抗一句了。
外婆从此也不再往姑娘家里去了，她的双眼也完全的失明了。姨娘们去看她，她就凭着声音猜是谁，然后，她就摸摸索索的把姨娘们带给她的一些东西锁在她的箱子里，或者她就把一些什么东西取出来来让姨娘吃，但大多是发霉或上发臭了的。她不再过问外孙或是姨娘们的状况，只是唠叨着一些过去了几十年的人和事，而且每一次去都说那些，让听的人都烦，渐渐的姨娘们也很少去了。
有一次回家，听妈说小舅妈把外婆痛打了一顿，原因是外婆吃坏了肚子，把屎拉在了她供神的那间屋子门口。外婆失口否认，而小舅妈却说外婆是故意的。外婆在炕上躺了一个多月，每天就喝一口水，一句话也不说，姨娘们轮流去看，个个流着眼泪回来，但我的那个一墙之隔的大舅却从来都没有过来看上一眼，或是给上一碗水。
如今，风烛残年的外婆耳朵也聋了，她再也听不到小舅妈刻毒的咒骂了，她走路就靠着一根拐杖，其实她基本上也不走路了，她在那一间破旧屋子里除了等死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吧？
[ 本帖最后由 文珺 于 2009-5-22 10:02 编辑 ] 杂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