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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喊魂

2022-01-19叙事散文杨冬胜

静夜,万籁俱寂。废弃的公路旁,有微弱的光在闪,似乎幽灵在游动!“山子,你回来了吗?”山子娘胸前揣着的那只雄鸡显得配合而安份。苍凉凄婉的声音在冷风里弥散。“回来了―――”不远处,山子爹,那沉郁的声音,仿佛洞穿着黑夜,像棒喝,像佛语。如是来回……
静夜,万籁俱寂。
废弃的公路旁,有微弱的光在闪,似乎幽灵在游动! “山子,你回来了吗?” 山子娘胸前揣着的那只雄鸡显得配合而安份。苍凉凄婉的声音在冷风里弥散。 “回来了―――” 不远处,山子爹,那沉郁的声音,仿佛洞穿着黑夜,像棒喝,像佛语。 如是来回,一呼一应,夫妻俩遵循着远古的遗训,带着执着与虔诚期冀着一份沉重的感应,在子夜时分叩拜着神灵,从山子可能被惊吓的地方直到徒然四壁的家门。 此时摇篮边的奶奶,在黄晕的灯光下,作静静地守候。 终于,哭喊不停的山子,渐渐趋于平静。熟睡中恬淡的微笑,显示着失散的魂魄已被喊回,幼稚的生命显得异常可爱。 这便是喊魂。 在古老的湘西,先民认为万物皆有神灵主宰,魑魅魍魉,善恶难辨,他们总是不怀好意的打扰着小孩、惊扰着小孩。 在古老的湘西,喊魂是一种耳熟能详的追魂方法。 先民认为未满十二岁的小孩,因阳气尚未充足,容易受到惊吓,从而导致失魂。 小孩夜不入眠,若无感冒发烧的病状,而又哭喊不停,远古先民训导说皆因失魂。要使小孩安然,唯有追魂。富裕之家,则请老士公人宅,请神唱经,焚烧纸钱,画符念咒,大行收魂仪式,方得安然。老士公在酒饱饭足之后,财宝归身,欣然而去。但小口之家,遇到此事,安能经此折腾,只好另求他法。 于是,喊魂便成了小户人家在孩子失魂之后的首选。在夜深人静之时,报一雄鸡,一呼一应,从失魂处喊至家门。也许是万分的虔诚,每次总能有收效。 踏过古老的传说,我一路走来,装满大无畏的辩证唯物主义知识的大脑竟也无法挣脱喊魂的命运。在做了父亲以来的日子里,竟也去喊过魂。特别在儿子1岁以前的日子里,偶有迟归,小孩并无感冒状,但竟然毫无根据地大哭不止。妻子喂奶不吃,哼哼唱唱地哄总是无效。于是我的母亲便说惊吓着了,失了魂,要去喊魂。 每每这时,一种苦涩、无奈贮满心头,欲罢不能。 午夜时分,我抱一只雄鸡,拿好电筒,乘着夜风,与母亲相伴,行走在荒芜的小道。任冷风吹打,我与母亲一呼一应,带着焦灼,从儿子可能失魂的地方一直喊到家里。看母亲劳累不已,我的心总是一阵一阵揪紧,而我却早已声嘶力竭,口干舌燥。 幸好,儿子却早已安然入睡,母亲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一颗紧悬的心突然放下,剩下的是泪水和感激。 于是,我不得不慨叹喊魂的神奇。 和母亲谈及此事,她告诉我说:“你们小的时候,和你父亲不知喊过多少回。”听完母亲的话,我总试着想像父母亲喊魂的那一幕幕。。。。。。 他们或于春寒料峭、或于炎炎夏日、或于秋高气爽、或于数九寒天,在我们被惊吓之后、哭闹不已之时,带着担心迈过流金岁月不知疲惫地去喊魂。 是啊!一株幼苗,在父母爱心的浇灌中日益茁壮挺拔,但父母却日渐苍老。在时间之河里,一代又一代,于繁衍中生生不息,而喊魂竟也绵延不绝,流传至今。 聆听着古老的先民的声音,喊魂,也许是从驩兜开始,奔向夏商,走过秦汉,迈过两晋,走出唐宋,泅过元明清,迷茫于现在,彳亍于未来。 喊魂,也许是一种虔诚。 喊魂,也许是一种爱心的凝聚。 喊魂,也许是一种心灵的感应。 喊魂,也许是一种存在。 在湘西,也许虚空中弥漫着无数过往的神灵,凡夫俗子总是无法凝睇与叩问,只不过以一种熟稔的姿态去接受着自然的恩惠与洗礼。 在外公外婆、在爷爷奶奶、在父亲的传教中,我沿着远古的传承走向未来。 然而,孟子的那一声声养吾浩然正气的呼喊却也永远激荡着湘西山民的灵魂。
[ 本帖最后由 杨冬胜 于 2010-12-13 17:2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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