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生的越狱（外一篇）

　生的越狱（外一篇）


　　如果从此到彼算作河流的两条岸，那你只有顺流漂泊，而岸上许多东西都会和你擦肩而过。如果你的地点，越来越像一个城堡，你蜷曲着，而无逃掉的可能，你会觉得没有光明，那通常就是黑暗。这黑暗类似于你一直以来的人世失败感。所以，眼前的东西，像极了一个深渊，这个深渊就形同监狱了。在漫长的过道里，你只能憋屈着自己的气息，或者感受着被囚禁的磨难。这样，你会想到越狱。 　　你常常觉得，被所谓命运按住手脚的人，他们看到了更多的东西。那样的范围内，他们有着被抑制得疯狂的内在火焰。火焰炙热而又美丽。所以，你拒绝不了本属于生命本身的诱惑。当你觉得这样的诱惑不存在时，你可能平静如水，也可能丧失了更多的属于生命本体的东西。本来，这个世界就是一种悖论的存在。悖论，在一个事物的两面，两个方面同样都形如杀手，你需要小心穿越…… 　　六月的细节是这样的：狂风一次次来临，植物因抗拒而软弱。弯腰倒伏的肢体虚弱着，类似被摧残和重压下的呼吸。然后，风如同柔弱无骨的手，显现或者隐秘地抚摩着展现在面前的细节，因流动而不可预测。它们变动着，在人感觉到活着的地方，似乎生长了很久，也死了很久。在宽大无边的地方，我们可以体察到，气息的长长甬道。

　　过去的体验告诉我：我的经历模仿过它们，从影子到皮肤再到灵魂，每一棵植物，都是一个人。我这么固执地开始想象。无论人和植物，在我的感觉里，从一开始，就卑微着，渺小着。而在后来，它们就成了我本身。这么久了，能够逃脱时，就逃脱了，却也在一次次逃脱后，感觉到一种巨大的陷阱。

　　在一个很长的阶段，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因干净而虚弱，因逃离，而看到绝境。在一面人世的镜子里，我仿佛万粒尘当中，试图不屈服大地的一粒。无处不在的烟尘遇见我，让我看到洁净的一点光源。我知道了什么是试图加害。我生已即死。这是我想象到，有人会这样看到。我想象一个人会放弃一切，跟我来，那这个人，就是我沐浴灵魂的风。

　　假如头顶有一个俯瞰人间的上帝，那他会宣布我的柔韧和坚强，要我懂得活着的残忍。或者我已知晓，把自己藏在一个地方，而我又分明感到，有什么东西通过各种方式，找寻我的存在，向我宣称：关于活着所需要的宣言和道理。但我已经藏匿起来了最根本的东西。我的藏匿是公开的。永远和比邻的事物隔着玻璃一样的距离，并终生不能融合。

　　现在知道事物的虚弱，本是这样的出处，也仿佛我本身有着什么天命。天命，在那看着我。我们约定，洗干净的手要缠绕在一起，如同，在月光下，不断在墙壁和树身上依附和攀爬的枝蔓。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一种被抛弃的寂静的黑暗。别大声说出，如何去救我们共同的陷落。喧哗和吵闹只会毁了我们仅有的一种方式的存在。

　　不再生长之前，我们必定觉得不再想承受，不再能承受。干净的地方，或者最后也被它们掠夺。没办法的事，所以选择也不是选择，把自己最后交给消失或者终了。也不必考虑人世叫它们：离世或者死亡。这是人本来虚弱的影像，觉察到的一面真实的镜子。 我们的生存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此的越狱。因身陷命运的泥潭，或者有无济于事的哭泣和呼喊，不过，在长久的挣扎中，有着进行穿越的可能，虽然疲惫而忧伤，但灵魂和肉体，因此会积淤能量，等待着爆发。

　　不论哪一方面，人们已在尝试着。还在竭尽全能地朝着一种方向进行着企图的颠覆。这样的时候可能会瓦解、摧毁道德的樊篱，彰显人性本来的冲刺。那么，我们看到了在太阳下，死亡后重生的植物。我愿意相信，这是一种经历死亡和黑暗之后，成功越狱。而人，在这样的道理或者说影像的暗示下，也必定能有这样的冲刺，虽然那很难避免残忍的割裂，同时，也更是一种新生。
　　　　　　　　　　　　天堂 　　　　我看到那个叫顾城的诗人，因此写下属于我的文字。
　　　　　　　　　　　　　　　　　　　——题记 　　人间有许多无端的变故，如同预谋已久的一种根源。新西兰，在我看来遥远的国度。你消失在那儿，风荒芜了，有了残碎的记忆，你再也回不了头。我只知道那是一个岛屿，人们叫它急流岛。

　　从一个和你生命关联的女人离去开始。你感觉到了阴影。不断黑而冰冷的阴影。在你肉体还是灵魂中，深度陷入的女人。她，把你的一半带走了。我曾在文字间呼吸到你的气息，它们明媚，也灿烂，它们本来如露珠一样，安放在你的心间。我安静地看着你的文字，它们藏起了一些美好而危险的东西。

　　一个人从你心里离去，不断蔓延扩大的阴影，这阴影有着罂粟娇艳之美。在后来，已经分不清季节，也分不清寒冷还是温暖，四季都一个温度，它们逐渐地冷却，而你每走一步都看到了死亡的临近。那一天，你给别人写字，说你这个年龄了还谈爱情，让人有点笑话。其实，爱情那会儿在你心里成了一堆荒草，它们青青地长过，鲜艳过，生机勃勃过。这些都是在你的记忆里铺展着，暗淡而冰凉。你用文字写出来时，你的疼痛，你的无望，让那阴影尖锐而发出响声，在倾听中，我看到死亡一点点预谋到你的生命里。

　　这么多年以来，躲在文字背后看你。读文字，看你摸样。你清瘦而干净，苍白而柔弱。你感觉到这个世界无处不在的灰尘，漫天飘落，所以你才逃出去。你是想干净地活，纯粹地活，所以你才走得那么决绝。或者是从幼年起，你就在自己的童话王国，为自己建造一所宫殿，那儿是你生命的全部所在。当然，你是王子，当然还有你美丽的女人，她们都化成你身体里的筋骨。

　　可你心里，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暴君。我知道，从那一刻开始，你首先杀死了自己，你说过凶器是别人给你的一把刀子，你反复地说：你们给了我刀子，就是想让我把自己杀死，我就死给你们看。你相信这个，所以了结那把刀子的方式，就是自缢身亡。你预谋了一个长篇小说，完成它们，等于完成了结束自己生命的一种仪式。或者，我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把这些文字看成你的遗落在人家的天书。

　　我想有一点人们会反对你，我也一直困惑：你走了，怎么把那个跟随你好久的女人也带走了？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残害一个肉体，你内心的火焰已经把自己烧焦了，这是一种疯狂。潜藏在了你的肉体当中。倘若她知道这个，愿意跟你走到另一个世界，那另当别论。我以为，你应该知道你不能带走她的。其实，你自己走了，也就是她走了。你没醒悟到这一点，这是一个多大的欠缺，你迷惑了。所有的事你都清醒，唯有这一点。

　　你说过，世界已经很脏了，文字也很脏，你总是挑挑拣拣。你要让从你心里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干净的。这是你的想法，你向活着而不知道这个的人，一再地说明。想到这个，我忍不住要猜测，你带走你的女人，也是这个原因吗？你想让她也干净地跟你走么？

　　真得太吵了，在如此的吵闹当中，没有干净的地方了，没有一个人，最后能和你合二为一。你藏起了死亡的秘密，或者，那就是你的飞翔……，也许世上的人不会想到这就是你的飞翔，吃惊地看你，把所有的一切留下之后，你走了，你也干净了。事实上，你从哪都找不到干净的地方。

　　这些年，世上没有什么变化，和你走前没有区别，土硬了松了，草枯了荣了，想你离开的地方，依然有阳光照耀，只不过，想你的人，在这个世界的角落，默然地凝视，悄悄地哭泣，他们从你身上看到了更多的自己的影子……

　　这一天，浮现出来，不止一次，以后还有多少时日，你这样出现。你出现的时候，草被风夭折，水会断流，大地空空，人看到死亡的那边，我愿意最后为你相信一次：天堂一定很美……

　　　　　　　　　　　　　　　2007年6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