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素做人

原创
　　　　　　　　　　　　　　　朴素做人

　　　　　　　　　　　　　　　　　冯宗辉

　　到过我居室的人，都容易把我和唐贤刘公梦得做一番联想，多叹：可惜门前铺地砖坚，不能“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了。我也叹：唯我德不及禹锡诗人，比起陋室之陋，有过之而无不及。能踏访此室三次以上者，定是与我情投而意合的，也算是爱“吾”及屋吧。

　　对这间别人侧目而不视的小屋，我却很觉美气：它虽艰于阻风挡雨，所以室内才有点泽微飔；虽险于檩寿椽弓，所以室主才会居安思危；虽怪于离阳向阴，所以室中更显光阴珍贵；虽陋于蓬荜生“灰”，所以我才时感在事屋扫世……真如辩证法啊— 失于此也得于此。小屋外风雨几度，屋子内笺墨数弄。我躲身其中，或静思，或作文，或做其他的事抑或失神而无为。总有很多时间，我被盛在这间朴素的屋子里，好像这已成为我使自己的身心契合于自然又自成一统的极好形式。

　　走出房间的时候，我不得不修整一番：脏兮兮的鞋子起码要擦一擦，外套必须要扣子齐整，乱发用手拢上几把，再照照镜子瞅量一眼，然后才敢出门。然而往往是虽经历了我这样“大”修边幅，最多才能不引人注意。走在街上，没有人怀疑我坏，没有人猜测我款，甚至没有哪个熟人会对我的服饰产生印象，我可谓是雁过无声的普通人。

　　由于几年来我都保持着这种令人无所无谓的印象，生活越来越从容，日子平淡得够得上清澈。此种情况也渐至使母亲发愁了，说我已到谈婚论嫁的黄金季节，没有好的包装就难以很合适地推销自己。他们拿买书来打比方：一本好书，如果装帧不精美，问津者也会大打折扣的，价值受到的损失就甭提了。我大不以为然，花为悦己者荣，书为知音者趣，有能识我知我者自会两情相悦，只相上我的衣装而不懂我心的人，无缘又有何惜？最终我仍是保留了自己的包装权，当然也就继续着以往素面朝天的生活。

　　经人介绍，她笑盈盈地与我相识，学历比我高，眼界优于我，。我穿着服役五年多的衣裤去她家和她第一次相见，却并没有引起她的反感，她说我朴素沉稳，可依可靠，她还说低调的人责任心倒重一些，于是开始来往，不方便见面，只有鸿雁传情。我无华的性格体现在语言里也是直言不讳，掏腑倾心。她对我十分放心，给我认真地回函，带着爱护，挟着勉励。我觉得，自己能蒙她不弃，又没有蒙混过关的侥幸，可算是前生百年相修的福。她对我的感情让我觉得自己的价值决不在表层。

　　有的时候，我的想法和做法一样朴素甚或迂腐，遭到精明人的嘲笑；我的言论，在新潮派，形式派，花间派，风月派中很不合时宜，受到排挤和抵制，让我灰头土脸。当然我也自有追随者，在我传到授业解惑的过程中，学生们也把我的为人处世接受过去。上我的课的时候，搽脂抹粉，配金饰银的学生自以不荣，渐渐而洗心并革行了。全体学生在对我的评价上一致认为是：朴素、务实、有师气。为人师表者须饱学硕识，这一点我自然远远不够，然而靠着无愧无为却得到较高的敬重，是最令我宽慰的。

　　现在，我坐下来，对着镜子审视着自己，感觉只有一样------平淡。可能朴素已从我做人的形式渗化为某种内蕴了，与我的周身上下都起了化合作用。当人们把朴素联想为土气的时候，会挥之弃之；当把朴素联想为简单的时候，会嫌之厌之。可我想朴素并不是这些，它是外表趋于灵魂的显示。下狠心舍弃繁情缛节的体面，才可能做到朴素；不信自身，假鲜光外表仰面或翘尾者，必遭到朴素的厌弃。

　　我还在做着一个朴素的人，哪怕一世远离花环，不近浮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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