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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鱼鲜,思乡的味素

2022-01-19抒情散文洛风
没有比鱼鲜更让离川游子纠结的草了,是的,它只是草,只是野草,却是思乡草,是被人一吃就难忘的、味道特殊的草。很小的时候,父亲菜做好了,总喜欢在门前揪几片绿叶切碎了放进菜里,本来好吃的川菜更使人胃口大开。后来住校,即使回家,社会环境越来越差,家……
     
     
   没有比鱼鲜更让离川游子纠结的草了,是的,它只是草,只是野草,却是思乡草,是被人一吃就难忘的、味道特殊的草。    很小的时候,父亲菜做好了,总喜欢在门前揪几片绿叶切碎了放进菜里,本来好吃的川菜更使人胃口大开。后来住校,即使回家,社会环境越来越差,家境越来越贫困,吃菜也不讲味道了,那种草叶再没见上过餐桌了。直到离川前回家,父亲在凉拌黄瓜里又放了些绿叶,那滋味很难用语言表达,问父亲是什么植物,他特意夹了几片放我碗里,神色黯然地说:“鱼鲜,正宗重庆川味才用它,你到江南再也吃不到它……”他的眼睛晶晶亮,是悄悄涌出又被克制着没流淌的泪。我咀嚼着满口奇香,苦涩的泪滴进碗里。    从此,鱼鲜的滋味就植入我的味蕾中。父亲因写“大毒草”川剧,死在文革关押他的学习班里,即使回川,也吃不到那特殊的滋味了,断肠人在天涯的依恋,经常在药香的滋味里缠绕。    果然,江南再也没有这样好吃的,人们连听也没听说过这名字,即使后来相遇的四川人,也多有些惶惑:“鱼香还是鱼鲜?是折耳根吧?那是叫鱼腥草的。”一下子冒出三个名字,我无法把握,上网查、翻书找,都没有味道,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种。    2005年到九寨沟,妹妹听说了也要跟去,与我在绵阳汇合,旅游后又回到绵阳,既然见到留守家乡最亲的人了,我提出各奔东西,她坚持要我回乡去看看,说重庆菜比川北的菜好吃多了,怎么也得回家尝尝。    她说的也是,在绵阳住了几天,怎么也吃不出原来的家乡风味,于是我们坐长途汽车回去。越往南走,竹林包围着的三合院越来越多,景物越来越熟悉,突然,一个熟悉的地名牌跳入眼帘——“思居”!读初二时,中学搬迁到云门山,放暑假回家是步行的,曾经经过这个地方,印象深刻,在外游子,谁不思居?这名字太有感情色彩了,近乡情更怯的乡愁涌上心头。    归心似箭的思绪停止在车停时分,司机开门下车,说要办什么手续,进了一排民房中的一间,在百无聊赖的等待中,我闻见了鱼鲜味,那味道来自车门,一个老婆婆上了车,花白的头发一丝不乱,蓝布偏衣襟的上衣浆洗得笔挺的,身上还围着一条雪白雪白的围裙,是套着脖子勒着腰身的那种——时光仿佛穿越到少年时代的同学家,她们的祖母或者外祖母现身了。    但是,嗅觉还是顽固地将我牵扯到她的手上,她双手端着一只黄亮亮的木盘,上面几只小碗,都装着浅浅的小碗凉粉,花椒红油上是一小撮绿叶,细细碎碎,如初春刚长出的小芽——就是它,散发出鱼鲜的香味。我让妹妹付钱,端下碗来,拿起里面的小勺子狼吞虎咽,几口吃完,还想买一碗,司机上来要开车了。凉粉哪里都有,放了鱼鲜的只此一家,到家让妹妹买鱼鲜,她说城里现在也难找了,只有乡下才有野生的,于是心欠欠的。    大弟弟在我之后出川,他的故乡情结也我更大,回重庆或者出差到外地,经常带给我家乡风味的惊喜,不是川味作料,就是风味小吃。与他说起鱼鲜,他拍了胸口打包票,说一定给我弄些来。一天,他急急忙忙到我家,从一个快递纸袋里取出一个塑料袋,急冲冲地说:“快把它栽起,我叫朋友特快专递邮过来的鱼鲜。”    鱼鲜?对,就是那种梦绕情牵的家乡味!我赶紧接过来,栽在一个破盆里。第一次近距离看见完整的草苗:细细的草棵长不足尺,单叶对生,长圆的形状,披针叶的边沿有锯齿,叶片上有细细的绒毛,绿得没有丝毫异色,散发出浓烈的气息,清凉而又带股药味,很难想象这样的植物能够当作料,但就是这古怪的味道给食物增添了异香。    生怕种不活,其实很好养,一两个月后就枝繁叶茂了。开始摘下叶尖下面,后来用它烧鱼,每回都将它们细细咀嚼后才舍得咽下,味道真好,既有薄荷的清爽,也有刺激食欲的特殊滋味充满了口腔,更想让那份香气多停留一段时间,因为,川味是一种家乡味,早已经深入我的胃,溶进我的血,怎能舍割?我还没来得及与大弟弟分享鱼鲜的收成,他却因思乡太浓,在一家川菜馆的酒桌上,突然脑溢血,第二天正逢清明,他的魂魄已经飞回故乡了,我的那盆鱼鲜,也莫名地枯萎。    再问重庆朋友,这是什么植物?学名叫什么?哪里能找到?甚至在家乡的QQ群里面一个个问,只有网名“冷冰”的文友热情洋溢地告诉我,她咨询过有关教授,鱼鲜有人叫鱼香,绝对不是鱼腥草,而是薄荷科里的留兰香,“鱼鲜外观本来就跟薄荷一个样,只是叶稍薄,味不同。”

   原来是留兰香!这么美丽的名字!好牙膏里面就有留兰香,我终于查到资料了,这家伙,原来是一剂中药,在西南地区又叫土薄荷,血香菜、狗肉香……曾经听说,云贵地区吃全羊肉汤锅、吃狗肉要就着薄荷吃,错了,应该就是这鱼鲜,不仅佐食,而且主治风寒感冒、伤风头痛、利咽喉、口齿诸病,还可消宿食,是生产风油精、清凉油、薄荷喉片、清凉香皂、糖果的原料。
  
   “司空见惯寻常事,断尽苏州刺史肠”,我不是刺史,令人断肠的也不是奢华的生活,而是那司空见惯而又被我们忽略的野草,它们以顽强的生命力生生不息,辣蓼花使普通的米饭变成甜酒,鱼鲜使普通的蔬菜变成美食,它们都不是食材,却使人类生活变得更加美好,再卑微的生命也有价值,这就是我们善待一切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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