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有河流过

有河流过 　　有河流过，舞动着的银带。（或者说，就是一个人的衣袖飘飘，我想象着她的美丽的逸动。）有众多的河流过，广袤大地之上舞动着条条银带。众多的河流，支干错综的网，银带群舞。 　　河流，一个地域的命脉的灵动与丰润。水脉就是命脉，生命本身。一草一木、一鸟一兽，一畜一人……所有的生命，都随着这样一条条的银带的舞动而集结、生活。一个个的生命中，都在属于自己的那条河流里日夜不息地流动着、舞动着。生命中的水，不息的水，滋润着的水，汇聚着的众多河流，一条条的银带在进行着集体的舞蹈。 　　一个地域，也必然有着一条或者几条属于自己生命里的河流。河流，其实就是大地身体里的血液。河流的流动，就是生命的流动。河——流，以她们不倦的流动书写着大地的历史。在《山东省惠民县地名志》内，我查找到了鄙邑境内的大河：据1886年（清光绪十二年）《惠民县志》记载，惠民县古代主要河流有大清河、徒骇河、龙踪河、沙河、惠民沟、沟盘河。由于黄河频繁决溢泛滥和改道迁徙，使县内古河流水系变化很大，以致面貌全非，现有四条自然河流过境，即：黄河、徒骇河、沙河、土马河。流动，流动，她们在纸上、在我的眼前的幻象：滔滔奔涌。永远无息的流动。
　　首先是黄河。黄河，在惠民县境内自由自在地舒了舒慵懒的身子。我翻阅着纸上的黄河：1855年（清咸丰五年），农历六月，黄河决铜瓦厢堤段（今河南省兰考县境内），夺大清河入海。1938年，国民党政府炸开河南花园口大堤，迫河水改道南迁，境内河段失水。1947年，堵复花园口门后，河水重经县境东流入海。现今黄河流经大年陈、李庄、申桥、清河、魏集五乡镇，由大年陈刘旺庄入境，魏集铁匠魏出境，流程46.28公里，流域面积279.4平方公里。境内沿途近百个自然村。县境内黄河上有险工白龙湾，有白龙湾的传说。早年，曾听父亲说过：开了白龙湾，淹了惠民县。在幻象中，我隐隐地看到一条大河的水，那是滔滔的水，那是汹涌的水，那更是肆虐奔腾的水。而今，我更愿意把她的汹涌、她的滔滔看作是她一次次对广袤大地的抒情。 　　去看黄河。黄河，从万里之遥的雪山之上一路曲曲折折地迂回、奔流而来，在我的小城的南向约四十华里处流过，不做片刻的停留。一直奔向东。向东，向东奔流向她的大海。 　　我们这儿是她下游中的某段。我所看到的河水，大多都已经奔流了近万里。沿途，有一些水，滋润了她的河床、河岸，滋润了她的土地，滋润了她的植被，滋润了她的动物，滋润了她的村庄，滋润了她的人民。 　　我，一个在大地上蠕动着的会思想的小小的蚂蚁，站在她高高的河岸之上，居高临下，几乎是向下俯视着一条大河的流过。河面开阔、平缓，我无法看到她的流动。一双凡俗的眼睛是无法看到一条平静的大河的内部的。只有那能够洞察万物的眼睛，或者一颗真正平静的心，才能看到她真正的样子。在这样的一条大河流面前，我失去了所有的思想，变为了一只真正的蚂蚁。或者说，我情愿变成为一只在她身边爬行着的快乐小蚂蚁。两千年前，孔夫子在河岸上走过。那些东去的流水在他内心里留下深深的印痕，他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怀疑，他是否只看到了一条大河的表面，并如我一样为她所惊呆。在她的奔流不息里，我也没有看到她曾经逝去过什么，好象这些水一直在这里，本就不曾流走过。一个个体的人，与这样的大生命相比，实在就是稍纵即逝的生命瞬间。有谁知道，在一个瞬间里，人会得到或失去什么。 　　那些看似平静的水，日夜不息地奔流，一直向东，向东奔向她的大海。那些被沿途留下来的水，是多么的幸运，因为她们滋润了她的河床、河岸，滋润了她的土地，滋润了她的植被，滋润了她的动物，滋润了她的村庄，滋润了她的人民。那些继续向东流动着的水，还有可能在东向的某些地方滋润她的河床、河岸，滋润她的土地，滋润她的植被，滋润她的动物，滋润她的村庄，滋润她的人民，她们也是幸运的。那些最终流向大海的水，也是幸运的，因为她们涌了自己母亲的怀抱。周而复始。最终，她们还要以另外的或同一样的形式，在同一河流里或者不同的河流里流动，继续她们日夜不息地向着大海的奔流。 　　我第一次站在黄河岸边时，内心激动无比，激动得什么都不想。
　　大海，我想到了大海。大海，在我所站立着的地方的东方，在我所站立着的地方的远方。大海，这条大河的最终归宿。这条大河有幸流进了自己的大海，她得以生生不息。 　　我所站立的地方，是万里黄河沿途中的一个小小的点。向西上溯，是下游的最初，然后是中游，再是上游，最终可能至上游的发源地。那里是黄河的源头。在那里，肯定会是最初的那一融入这条大河的雪融之滴，那是成长为这条大河生命之源的一粒精子。但是，是没有人能够看到这个大生命诞生的奇迹的。然后，第二滴、第三滴……汇聚，汇聚……我们看到的是一条一直向东奔涌着的大河。在我所站立着地方向东，依旧是她的下游。一直向东，就是她的怀抱，或者说就是她的母亲——大海。大海里融入了万千的河流之水，所有河流之水在大海里融为一体。 　　我初次看到她的时候，为她几近木讷的平实所惊叹。我实在无法相信，就是这样一条平静而木讷的河流，一次又一次地改变着中国广大地域的地貌，并长久地滋润着她所流经的广大地域。我长久地看着她的样子：阔大，平实。我突然想起一句话：大的物象必然都有着平实的外貌（不记得是谁说的了，那可否是一个平实的人？）。我恍然顿悟。然后，我也平静了下来。无锡诗人黑陶这样说：貌似平静的河流，在本质上，我更愿意说是抽打大地的无数鞭子。他看到的是动着的河，是流着的河。他以他无比敏锐的洞察，看到了一条河的内部。
　　另外的几条大河流。①徒骇河，其河名之来源各说不一。《辞源》释文载：徒骇河为古九河之一（即禹疏九河）。《中国地名大词典》亦谓即禹疏九河之一，并释其含义：徒，众人，骇，惊骇，禹欲疏此河，众人闻之，无不惊骇，故名。《元和志》注，为古商河，汉成帝间，河堤都尉许商，凿此河以疏泛滥之水。据《中国历史图集》示，今之徒骇河主河道，为元之土河。《一统志》则说，徒骇即古漯水的下游。据明清和民国间《惠民县志》考证，禹疏徒骇河在今河北省交河县。今流经县境之徒骇，据省图所示，应为马颊河，源于河南省清丰、南乐两县，曾名漯水，亦称土河，因土与徒均为漯水转音之误，遂以次误为徒骇。由淄角镇入境，至陈集乡出境。境内河段45公里，流域面积406平方公里。②沙河，因各支流多汇集于山东商河县沙河镇，故名。由石庙镇刘家堡西入境，至桑落墅镇侯家村东出境。境内河段42公里，流域面积419平方公里。出境后注入徒骇河。③土马河，由山东禹城境内京沪铁路东侧之姜庄、东风村一带，顺自然流逝，西南而东北展伸，经商河县，由淄角镇西入境，至皂户李乡注入沙河。境内河段15.4公里，流域面积40平方公里。她们，与黄河，以及她们的支流，以及众多的小河流，在惠民大地上衣袖飘飘。她们，也是黄河，是另外的一条黄河，是各自所在流域内人民心中的一条不息的黄河，是那些一直生活劳作在她们身边的人民心目中的奔涌不息的黄河。那些在大地上的蠕动着的小小的蚂蚁，他们多么热爱他们心中的河流，比如他们的沙河，比如他们的土马河，比如他们的徒骇河。那就是他们心目中的黄河。 　　比如，还有一条更为小的黄河。我，一个会思想着书写的蚂蚁，没有那些人民的幸运。我的家乡的边上仅有一条小小的人工河流，叫青年河，我一点也不喜欢这名字。但她却是我的黄河，我心目中永远的黄河。她一直在我狭小的内心里汹涌澎湃，也如大河奔流。以前有十几年，我一直在她的身边快乐而无知地生活着，用她的河水洗脸、濯足、洗身子。而她所有的人民都一直在她的边上安静而幸福地生活着。我知道，她滋润了店子街、贾家、林家、孙刘（我的村子）、陈家、杨子学这几个村子，并且滋润了这些村子里的人群。 　　我，还有那些依然生活在她身边的人，极象是她身边的可爱的小蚂蚁。尽管她、还有她的人民已经有些丑陋，但我依然深深地热爱着她和她的人民，我依然对她以及她所养育的人民饱含深情。那些水，已经融入在我的血液里，并且成为我身体里的血液。 　　我的有些丑陋的村子就在那条丑陋的河的北岸。我所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用我笨拙的文字来保存我生命中的那条河流、那些水、那些人群，以表达我对她的永久敬意与无比热爱：
那些丑陋的面孔，脸上的汗与泥
乱蓬蓬的头发里的草，在风里
沾满土的手，嘴里嚼着瘦小的青苹果
他们的脸上充盈着的平静、悠闲
光芒，内心里的照耀 凌乱、忙碌，甚至模糊
深深地淹没一小块乡村的补丁
看不清，父亲母亲晃动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