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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联上春檐下灯

2022-01-19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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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联上春檐下灯

    联上春来早:

    炕桌早早放好了,红纸从供销社买的。墨汁的味道怎么说都有些臭臭的,像落地的白果那样臭。

    父亲是乡下土木匠,做完了屏屉磨完了菜刀,就要开始写对联了。腊月总有很多零零碎碎的事,忙了东忙西打了狗再撵鸡。

    我家贴得对联常见的不过是爆竹两三声人间换岁梅花四五点天下皆春,还有一副对联我印象很深:毛主席恩情盖山河共产党光辉照大地。

    那时我家对联要贴三副。大门二门堂屋门,有一副对联这么写: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我以为天地间有神仙,大山深处有龙虎。不敢大声说话,恐怕惹毛了哪位神仙天崩地裂。

    父亲腊月里很牛,村里能给人写对联的也就两个人。徐荣先是老师,父亲是生产队会计。村子很大,总有人趁着晚饭后的空档来我家,请父亲过去写对联。

    在乡下,能有机会带着一张嘴出去混是一件多么让人羡慕的事啊。父亲能写红双喜写招财进宝写吉庆有余。如今父亲不在了,我去赶年集也有铺天盖地的对联,花红柳绿地好不热闹。我不愿停下来看,那些喜庆的好对联父亲带给我太多了。

    年年过年,去年的对联是成刚兄弟送的。今早我家渔夫一点点取下来,他说我老岳父不在了,腊月二十三得赶集买对联了。

    我们村那两个能写对联的文化人,都不在了。要是天上也有个村子,他们两个也该忙碌起来了。

    我以为的对联,是天寒地冻之后对河开雁来的期盼。冬三月是熬人的,黄牛遍地走多好啊。桃啊杏啊梨啊,花漫山野。

     多年以后想起来父亲,我私下以为我是出身书香门第的。无人处偷偷地骄傲一会儿。


    灯下花开迟:

    秫秸秆找顺溜的,劈开对头弯曲着插进秫秸瓤子里。都结结实实地穿插好了,一只灯的框架就有了。

    两头秫秸瓤子留下一点拴一根细布带子,母亲用父亲写对联剩下的边角料糊灯。浆糊不能多抹,阴湿了就破了。

    我一会帮忙递一把剪子,一会看着妹妹别把浆糊抹嘴里。弟弟问这灯能亮吗,我说能,妈说能就能。

    母亲为我们姐弟三人付出一生的好光阴。为人父母谁又不是如此呢。在无休止的付出里甘之如饴,总想着把最好的最鲜亮双手托举起奉献出去。

    一根秫秸秆的刺扎了母亲的手指肚,她都不在意,继续糊红纸扎红灯。为什么那时我们都不懂得心疼母亲,不住地问啥时候亮灯。

    秫秸秆做的红纸扎的灯不精致,歪歪扭扭松松垮垮,但有灯就有亮。

    年三十的夜比往常更黑。星星也稀。那时没有谁能奢侈地买灯笼挂在门楼正中央,我家大门不属于我们一家,是一个五家合住的大院子。

    把灯挂在大门上是张扬的,母亲说等过一会咱们挂二门框上。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把一小截蜡头子固定在红灯笼里,她慢悠悠地用小木棍支起来灯。

    二门框很旧,看上去有几百年了。斑驳的都是经年贴对联的底子,有时候新的也不一定能够覆盖住旧的。

    纸糊的红灯亮了。昏黄的微弱的亮起来了。那晚的风一点都不大,母亲说亮一会就得拿下来,要是失了火会把柴火垛点着了。

    那年月我们都听母亲的,不反驳不哭闹。我分明看见蜡头子将要燃尽了,母亲一把扯过红纸灯,啪啪几下踩灭了那点微小的光亮。

    秫秸灯就在年三十的暗夜里。我们一家进屋,各自摆弄自己的新衣服。所谓新衣服也不过是拆拆改改的从大变小,我们的欢乐一点都不差。

    窗花慢慢地凝结成,年很快就过去了。我们都为长大了一岁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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