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还要刮多久

秋风还要刮多久
武志强 　　秋风一场场的刮着，树叶开始如雨般的飘零，我站在这落叶的雨中，想到秋风还要刮多久？秋风刮不了多久了，这是最后的秋风，因为冬天就要来了，再刮就是冬天的风了。秋风这样一场场的刮着，是为冬天的到来扫清着道路。 　　秋风了，寒露了，霜降了，节气就这样一天天的向前推进着，以一种必然的规律，凛然不可侵犯，而我们只能顺应季节的变化，跟上它的节拍。但是，无论如何，生命都必须找到它的根，才能在秋风中站稳脚跟。那么我生命的根在哪儿呢？是在遥远的故乡吗？是在我生活的这个城市吗？是在我工作的那个单位吗？是在我写作与思考的家里吗？还是在我的内心深处？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秋天，秋风中对于生命的追问一直没有停止过，无论秋风还能刮多久，生命的脚步都不会停止。 　　我在这个城市生活，但我从来没有深入这个城市，不能说我了解这个城市，更不能说我熟悉这个城市，我只是在秋风中在这个城市的边缘徘徊，一开始是徘徊，到现在还是徘徊，我已经在这样的秋风中徘徊了二十年。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到死我也会在这个城市的边缘徘徊，我不能进到这个城市里面，不能深入它的核心。我对这个城市停留在一片迷茫和未知上。我不知该迈步向何方？一个失去了自己人生目标的人是不幸的，他不知道自己每一天是为什么而活，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怎么走，心灵浮躁而空虚、不安，我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吗？我不知道，也许吧。在这场寒冷的秋风中，我看着我的细瘦的背影，在一步步离我远去，直到它消失不见，目光渺茫的连一根细线都留不住。天地之间，只有秋风在刮。 　　秋风刮来时，我衣衫单薄，身上发冷，我生起一种归家的思念，对温暖的寻找出自一种本能。如果我总是觉得心虚，那是因为我一再追问自己的结果，我本是农村田地里的一株庄稼，现在却生活在城市水泥钢筋的丛林中，我生命的根不在这儿。那么我生命的根又在哪儿呢？故乡已经变得陌生，不再是我记忆里的样子，我只是把童年像颗种子一样遗落在那儿了。我已经在那里找不到家的感觉了。秋风刮着我心头的惶惑，像是刮着一丛已经枯黄了的草，发出单调的飒飒的声响。 　　天阴下来了，即使不是阴天，这个城市在平常也是灰蒙蒙的，空气污染的颗粒悬浮在空中，吸入人的鼻孔，打在人的脸上有一种枯燥的感觉。我看见秋风也在刮着头顶的流云，那灰色的浓重的云就向这个城市的上空飘去，像是要把这个城市覆盖了似的。尘土飞扬中，我的眼前就是一条落满了尘土的灰暗的大道。有一天，我骑车顺着这条大道深入这个城市，却发现我所面对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不像是我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城市，我对它没有感情可言，只有沉重的孤独就像是铅坠子坠在我的心上。 　　这么多年来，说是生活在一个城市，其实我也只不过是在它的边缘徘徊，在一个角落里谋生。现在，秋风中，胡子拉碴的我，已经感觉自己老了，生命中最好的年华已经远去了。我所面对的是一个越深入，越感觉陌生的城市，而且这个城市无穷无尽，没有边际。只要我想深入，就总有可去的地方，它是有足够的疆域耗尽我的一生的，所以，我怀着一颗灰败的心，放弃了对它的深入，骑车返回，一路上秋风阵阵，扫着落叶和尘土，直把它们刮到这个城市最高的楼顶，太阳都变灰了。我终于明白，城市是一种无限的存在，而我的生涯是有限的。 　　这些年，我是一直生活在一个幻觉中的城市，而我又一次次徘徊在这个真实的城市大门外，看门人对我说：“你不能进去，因为你无权进入，你本就不是这个城市的人。”那么我是归属于哪里的人呢？难道我没有一个家吗？没有一个可以收留我的地方吗？后来，就连看门人都不理我了，他拿着扫帚像扫灰尘一样扫着我。我同时听到大门里面一个声音在庄严、神圣的对我宣布：“你已经被审判了，终身都不能进入。”就这样，城市的大门对我紧闭，我无言以对，放弃了寻找，只能转身离开。秋风刮着我，就像是刮着一片枯叶，我在飘忽之中，无法把握自己，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 　　我想，假如我不在了，世界也还是这个世界，城市也还是这个城市，只是我不在了，尘土一样消失了。谁在乎我的消失呢？除了我。然而我在乎自己，专注于自己，又能怎么样？我只不过是生活在一个幻觉中的城市，一个秋风扫荡着的城市，一个我所虚拟的城市，它存在于我的构想中，存在于我的日常感觉里。难道这秋风也是我虚拟出的吗？我站在这里，想着我或许从来就没有真正存在过，我只不过是一个幻影，一片无望的幻想生命的枯叶。我老了，头发稀疏，脚步老迈，神情疲倦，目光游移不定，内心空落，像是落了一层霜。举目处一片空茫，构想中的城市风景凋落了。我是走在一条回去的路上，那条路远在天边，我也要回去。因为那是我的家，是我精神的归宿。 　　刮过我头顶的秋风，刮着这个城市的上空，把寒意降临到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街巷，每一个行人的脸上，告诉他们这是秋风在刮。人总是在寻找自己的精神通道，秋风中，我有一种深刻归去的感觉。生命在历经千百回的折磨后，现在要回家了。我付出了生命里的一切，秋风把所有的果实都收走了，视野一片空旷，我的生命由此变得简单了，不再繁富。落叶在风中旋舞，路旁的树木枯萧，默然而立。
天色阴沉，只有秋风在刮，扫荡着城市建筑和行人，扫荡着地上的落叶，扫荡着我的心境。秋风还要刮多久呢？秋风刮过了。秋风刮完了，冬天就快要到了。到那时，就不是走在秋风中的我了，而是一个冬天的我了。 　　季节的更替往往要让人在不自觉中有几分的伤感，但是这秋风究竟还要刮多久呢？我放慢了脚步，放慢了心思，慢慢朝前走去，仿佛前面有一个门，在为我敞开着，要我走进去。从那里，一阵阵秋风正向我刮来。那或许就是最后的秋风呢，因为冬天就要到了。仿佛就是抬腿之间，迈一个门槛的事。 武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