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缤纷84】[曲曲1919] 秋水长天
2022-01-19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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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长天
朋友阿布邀我一起吃个饭,说是几个热爱植物的朋友一起聚聚,大多认识。我说好啊好啊!又问,是什么时候?阿布说,周五晚上行不行?我周五晚上有事,就说,周五晚上我另有安排。她忙说,那她安排提前一天,改周四晚上,再跟其他几位朋友知会一下。我刚想说,不用为了我一个人特意改时间。微信那头已经过来消息,说,大家那里都已经知会过了,就定在周四晚上,具体聚餐地点明日再另行通知。说实在的,特意为了我改时间,我蛮不好意思,忙感谢。
印象中,阿布邀请我吃饭,这已经好几次了。她总是会选择在秋高气爽的好天气里,邀请我们三五好友一起聚聚。记得有两回,都是去贤明山山顶的饭庄。那饭庄在贤明山顶最顶上,有果园、老狗,还有清风朗月,和着虫鸣声。沿着蜿蜒的山路上去,一路上可以欣赏美妙的秋日景致,沿途认认植物和昆虫,也是很好的节目。到山顶后,极目远眺,整座新城都在脚下,仿佛心灵也会随之放空。夜晚山上空气清冷,我喜欢那样的一刻时光。
只是,突然觉得,这样的聚会,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婚后几年,围着孩子的种种琐碎,我已经许久没有类似的社交生活了。这两年,更是喜欢住在乡下,亲近大自然。与朋友们的聚会更是少之又少了。日子在指缝中,倒也过的简单而充实。突然收到阿布的邀请,我心中还是颇有几分期待。
为了这次聚餐,阿布特意建了一个群,取名“秋水长天”,蛮应景。群里一共七个人,四眼、深痕、麦子,我之前就认识,爱德和沈博士我都是初次见面。四眼和麦子,都是几年前在分别两次不同的爬山活动中认识的,也都是个资深植物爱好者。深痕和阿布,都是医务工作者,除了和我一样都喜欢聊聊植物之外,我们还都算文友。爱德是盲校的语文老师,沈博士是水稻研究所的水稻专家。
席间,除了品尝美食,一起饮酒,大家自然讨论了很多关于植物的话题。不过,具体讲了哪些有关植物的话题,我几乎都记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最感到抱歉的是,因为我不胜酒力,只喝了一杯四眼带来的红叶李果子酒。四眼和沈博士显然觉得不够尽兴。沈博士起初比较拘谨,后来越喝越快,我们几个怕他喝多,也不敢劝。后来他所里有人找他有事,四眼就送他回去,我们也就各自告别。
我咽喉不好,也不宜饮酒。最主要的是,我也不贪杯。四眼说,这红叶李果子酒口感很好,比杨梅酒好喝。我心里想,如果让我选择,我大约更喜欢喝杨梅酒。又或者只是浸的酒本身的原因,我觉得他带来的红叶李果子酒并不那么柔和。
我原想,几个爱好植物的朋友,坐下来,一起谈谈植物,快哉美哉!不过,他们都比我长十来岁,席间谈话中,我能够感觉到我自身的一种格格不入。不过还好,我可以将这种感觉自我消化掉,不至于尴尬。如果是再年轻一点时的自己,我担心我无法很好将这种窘境自我消化掉。
倒是第二天在这个微信群里的一个话题,非常吸引我的注意力,也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可以说,这个话题本身比这次的聚餐更加具有丰富性。
在第二天的微信群聊里,阿布说——在接下来的一周里,我都要呆在家里,哪都不去。我要好好陪陪我的小番(一只紫啸鸫鸟的名字),也让它陪陪我。再过一周,我打算回老家住一周,然后带小鸟去放生。我那天走了很多路,去实地察看,看见很多小鸟在那里快乐地生活。
我不知道她说的“那里”是哪里,就在后面跟了一句——养了鸟之后再放生,它会不会失去自理能力?
阿布说——所以我想在那里住一周,再观察一下。
深痕说——没有几只小鸟能够享受人的宠爱后还能顺利返回大自然鸟界的。
阿布@我——有一部分能力需要恢复,基本上天生的能力都在的,她在菜园里曾放过,观察过。
我也说——不过杰克•伦敦在《野性的呼唤》中写的那只叫巴克的狗,和人类生活过很久,最终也恢复了野性,重返大自然。
爱德@我——是否是还跟狼一起生活的那只?
深痕又说——人对动物的宠爱,大多带了满足自己欲望的前提。她补充说,阿布在家里也是放养的,紫啸鸫回归自然或许会容易些。
阿布说——天天在想这件事,脑袋都快想破了。但她相信,天性在它的灵魂里,放到野外,恢复起来很快的。
爱德@阿布——它与人亲,又还有野性。
深痕说——她觉得在城里的房子里养动物,是占有,也是剥夺,很少是自然气息的共处。
随后,阿布分享了一个关于小番的小视频,视频中,小番和她相处得确实非常融洽。小番会跳到她的身上,甚至来啄她手上的手机屏,有时候会跳到她的肩膀上来。属于人与自然难得一见的融洽。看得出来,阿布在这只鸟身上,花费了很多精力和感情。
阿布随后又说——猫狗有所不同,是人类高度驯化的物种,已经适应了人类生活环境。她补充说,她想它(小番)会喜欢山林的,她也不是抛弃,很愿意养她一辈子,但是她家始终没有蓝天和山林好。她再补充,它要是明春发情,她也不能给它爱情。
说到这句的时候,爱德说——这个最要紧,她养猫,把猫们都结扎了。
我@爱德——说这样也是残忍的。
爱德说@我——发情期,家里到处都是尿尿。让它们做我的猫,占有它们一辈子,不让它们生育,这是我的决定。
我说——所以,到底是忍受尿尿,还是结扎。到底是取决于什么的?我@爱德,你是霸道总裁。
爱德@我——取决于我的需要,我需要自己能承受。
麦子说——一个个都有自己的思想和意念,其实都对的。动物给人带来了快乐,人也给动物带去了快乐……彼此融洽,很美很美。
阿布说——介入一个生命需要很谨慎。自己牵制对方,也被对方牵制,我关鸟鸟也关我。
阿布的话,让我想起了克尔凯郭尔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们要非常谨慎地进入契约性的生命关系,友情已经很困难,爱情就更难了。还让我想起梭罗说过的一句话:合作的最高意义和最低意义,乃是让我们生活在一起。确实,与他人相处,特别是生活在一起,确实是很难的。哪怕只是与一只鸟一起生活在屋檐下,也需要很好的合作才是。
爱德@我——契约性的生命关系,我最怕的是到时候跟它们的告别。大猫那样守候我们,它是我们的猫家长。我想到有一天它会跟我告别,已经泪目。
麦子说——都会来的,流泪流一会,就会忘记,遇见动物,养一回也是一种生命体验,哈哈!
麦子的话,让我想起卡佛的小说《当我们谈爱情时,我们在谈什么》。小说中讲到一个人,哪怕很爱另一半,但如果另一半去世了,他会难过一阵子,但是也不会很久,他就会忘记。他会重新进入新的生活,又会重新爱上别人。“你们因爱而发光,但是,你们在相遇之前也曾爱过别人……很快,活着的一方就会跑出去,再次恋爱,用不了多久,就会另有新欢。所有这些我们谈论的爱情,只不过是一种记忆罢了,甚至连记忆都不是。”
时间确实是良药,人也都会自我调节,这调节其实也是一种自我保护。这个小说令人印象深刻。
我说——所以,我有时候会很怕去养一只狗。对于我来说,或许还真是种一棵盆栽更加适合我。
最近好友秋风家的旺旺,产了七只雪瑞纳串串。说实话我真的很喜欢,也一度想要领养其中一只。但是我知道,我们家的人都不喜欢养狗。我也就实在没有勇气去领养。在某一刻,我觉得我似乎是不配去领养它们的。
麦子说——很多东西不要想太多,去行动一下,会发现,结果不一定是我们想的那样。
我想说,这不就是爱默生说的——“行动大于思考”么?克尔凯郭尔也说过,上帝不是要去理解,而是要去行动。要好好注意这一点,包括其中所要承受的负担。
我突然就想起了有一天傍晚,我看到的一个画面:一只还活着的蝴蝶,被一群蚂蚁当尸体搬走的画面。我当时写了这样一段文字:
【被蚂蚁当做大餐的垂死挣扎的蝴蝶,大自然自有其秩序运行,我们也不方便随意插手干预。 这让我想到一个词语:位置。每一个生命各有其独特的位置。在自己的位置上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就是遵循自然之道。道法自然。不然,我们就是僭越。
突然想起电影《千与千寻》中一个片段,千寻无意中帮煤煤虫运了一块煤,导致众煤虫集体罢工请求援助。后来锅炉爷爷说了一句话:既然出手帮助了,就要帮到底。这话现在想来,仍然是意蕴深远。有时候,我们对他者的帮助,甚至于对小生命的帮助,也是不能随意出手的,一不小心我们就会脱离了自己的位置,也让他者脱离了自己的位置。
所以,遵循自然其实就是让世间万物做好自己。也不能轻易僭越。】
我想,阿布和小番,就好像千寻与煤煤虫。阿布后来在私聊中和我说,关于鸟的讨论,她的养鸟群里有个人说得很质朴,但给她印象深刻。他说:鸟长着翅膀就是用来飞的。她说她一直记得这句话。确实,这话刀劈斧凿一般掷地有声。阿布偶然介入了小番的生命,跟它之间有了生命交叉,就像《小王子》中小王子跟玫瑰一样。这朵玫瑰,因着小王子的照顾,小王子给它浇灌,给它玻璃屏风遮风挡雨等等,因此,它对小王子来说变得意义非凡。这朵玫瑰和小王子之后在地球上再遇到的那五千朵玫瑰,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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