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芳菲 】 花之殇

    2020年4月6日

    《花之殇》

    我和家里那位先生发生战争，是兰花充当了导火索吗？

    是，也不全是。

    广州的兰花很有名，长得漂亮又不贵。去年我一到广州就买了两盆兰花，一盆墨兰，一盆四季兰。想着过年的时候带回老家。朋友在视频中看到了，要我回家的时候也给她带两棵回来。

    临走的前一天，我把兰花从花盆里倒出来准备打包。由于没有养兰花的经验，四季兰的大部分根都腐烂了，只有三分之一的花和根还活着。我将腐烂的根摘除，留下正在发新芽的根放进了塑料袋中，没再加水，因为当时正下着小雨，天气潮湿的很。在这样潮湿的空气中，它是不会死的。卖兰花的人告诉我，我的兰花叶子干枯是因为浇水太多，而不是缺水。当初看它干叶，我还以为缺水，用水盆泡着给它增加水分呢。如今打开花土，真想大白，兰花是不喜欢很多水的。也许干着点它倒更适合它呢。

    墨兰的情况比四季兰好些，腐烂的根不太多。我将墨兰的烂根摘除，将墨兰分成了三份。一份留在广州，两份我带走，我自己留一棵，给好友小曼一棵。

    兰花从离开花盆到家已经六天了，这之间还有三十多个小时是密封在包里坐在火车上的。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皮箱检查兰花。兰花好好的，兰叶支棱着不黄也不蔫，新发的芽翠绿着，像新生的宝宝。打电话叫小曼快来拿，她磨叽着说在网上买的专门种兰花的花盆还没到。要等花盆到了再来拿。第二天花盆到了，又说没有种兰花的土，还是不能来拿。我刚从广州回来，不想到处跑，想在家自行隔离十四天再出去。要不我就给她送去了。

    兰花到家的第二天，我发现它的根有点干了。北方不比广州，空气很干燥，兰花的根这样暴露在空气中当然是受不了了。我用白棉布将兰花的根包裹严实了再淋上水，兰花的根就又变得水灵了。

    兰花到家的第六天，我决定将我的兰花先种在花盆里，不能因为阿曼不来拿花，我的兰花就这样陪着她干等啊。兰花就是再皮实爱活，也不能这样无限制地离开土壤吧？

    这几天的家务事很多，家里四个多月没住人了，落了很多尘土。第一天回来就忙着擦窗户、擦桌子晒被子。地板还没来得及擦就累的受不了了。第二天，擦地整理衣服和书籍，又忙的不亦乐乎。我家有三多，书多、玩物多、衣服多。这次又从广州寄回来许多书和衣服，书要打开包分类，衣服要晾晒。就这两样就够忙活类，没想起兰花来。

    一切都还未就位。伙房的饭食不用我操心，爱人买菜做饭，我只吃现成。只是这花，还需我亲自去种。

    兰花在广州买来的时候，花盆里是石头籽和花生壳。我说没地方去找石头籽，用什么土种呢？爱人说你就用阳台上花盆里的土，那是他去年买来的南方土，种兰花是适合的。我心想，无论什么土，先把兰花种进去再说吧。

    家里有两个青花瓷小花盆。十几年前买回来准备养君子兰的，君子兰没养成，一只空着，一只养着吊兰。这个冬天没人浇水，吊兰的叶子都干枯了，根还活着。我将吊兰从花盆里挖出来，许多像麦冬一样的小萝卜根，这太出我意料了。我去年夏天在楼下捡了一棵邻居修剪吊兰扔的一个小枝，回家插在花盆里就没再理会它。看着它弱弱地不肯长大，总以为它会很娇气地死掉。谁知，它却在花盆里暗暗地生长了这么庞大的根系。我不再担心它会死掉了。我将多余的根都摘除了，只留了一少部分根，种在了另一个空瓦盆里。

    种好吊兰，我去阳台上去年中丝瓜和牵牛花的花盆里取土。这个大花盆有脸盆那么大，一尺多高，算的上大花盆了。只是阳台环境恶劣，夏天太热太晒，种什么都不爱长。爱人说是土不好，南方的酸性土不适合北方植物生长。我的兰花没有什么土壤好选择，疫情期间，只能就地取材。

    在我将花土往花盆装的时候，有几粒土掉在了花盆外面的阳台上，爱人看见了，说我把阳台搞脏了。我说我用塑料袋垫着花盆呢，不会往阳台上掉土的。这样说着，我想把掉在阳台地上的土渣拣起来。谁知，我戴的一次性塑料手套上沾满了土，这一拣掉了更多的土到阳台上。我说没关系，我种完花会打扫干净的。但是，爱人却不干了，大声嚷嚷着：“停止，不许再种了。我要在阳台上做饭呢，你弄脏了我怎么做饭？”我说家里有伙房，你在阳台上做什么饭？他说他的电压力锅要放在阳台上，吃饭的碗要放在阳台上晒太阳杀菌。

    即使要在阳台上晒碗，我种花掉几个土渣也脏不到哪里去吧？再说了，我种了一半的花，就这样停止不种了吗？

    我继续往花盆里装土，没理会他。

    一会儿他又不放心地跑来看，看我还在种花，他就气急败坏地用脚踢碎了放在阳台门口的几盆花。这是我刚从房间里搬出来才浇上水。他这一踢，泥土加着泥水溅到了墙上、地上、我的身上，还有旁边放饭碗晒太阳的盆里。

    不是怕脏吗？这样把泥土踢得到处都是就不怕脏了？什么修养？我很生气，真想站起来给他一顿臭揍。我心想，踢几个花盆算什么英雄啊？花又怎么招惹你了？

    狗急了要跳墙。我继续种我的兰花，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种好兰花，我将它们端到了东屋的窗台上。又将去年被他干死的玫瑰也放到了窗台上，浇上水，我希望它还能再发芽再活。

    返回身来再收拾这些被他踢得到处都是的泥土和破花盆。越看越气，好好的长寿花被踢得盆烂花腰斩了，三叶草的盆裂着大口子盆土撒了一地。

    我的花儿啊，惨遭蹂躏！我气急了。

    我举起了养水仙的小盆使劲向地上摔去。一声巨响，紧接着那个晒碗的盆也被我重重地扣在了地上。哗啦啦，小勺小碗，筷子碟子，稀里哗啦都开始大声地抗议湖大的暴力行为。豆豆的小玻璃碗命大，没有摔碎，花边碟子碎成了好几块。我看到湖大最喜欢的那个高脚碟子翻了个个，还没碎，我心里琢磨着，它真结实啊，我要用多大的劲才能摔碎它呢？

    我太生气了，不摔他的东西怎么能解气呢？

    湖大听见我在阳台摔东西，跑出来看。大声喊我进来：“惯坏了你了。啥活不干，为了那么几个破花倒用了心了，看哪天我一生气全给你扔了去。”

    他为何这么反常？我只是在阳台上掉了几个土渣，他就这么狂暴。这才是他的本性呢。心眼儿小得像个小针鼻。中午睡觉，我气的胸闷睡不着，反思和他的过去。我问我自己，我当初到底看上他什么呢？我是被他漂亮的外貌迷惑了双眼而忽略了性格的缺陷吗？可怜我的那长寿花，叫着长寿花却没有长寿。去年夏天我一元钱在卖花老婆婆那里买的。拿回家就放在我家小鸟的小窝前当隐蔽用。它没有生长的迹象，但也不死。有一天小鸟进窝没注意把花从花盆里碰出来了。我一看，它竟然还没长根呢，原来是卖花人现卖现剪了个枝插上的。我有点哭笑不得，拿起花枝又插回了土里。还没等扎好根，小鸟儿又将它碰断了。小鸟喜欢它，把它当自己的小花，就爱亲近它。它越亲近它它就越长不好。直到十二月，湖大带着小鸟儿去广州，家里清净了，长寿花不被打扰了，可以安心地扎下根了。但问题来了。小鸟走了，主人也走了，没人给它浇水了。它放在屋子的一角。一个冬天又冷又渴，我以为它早就死了。谁知今天整理花盆发现它还活着，还是那么大，它自从到了我们家就没长大过。我刚给它浇了水放到阳台上，心想这回它该好好地长了吧，谁知，还没等它喝足水，从干渴中缓过劲来，就被人狠狠地踢断了腰。

    它不想再活了。我也不想再救活它了。活着不被珍爱，活着也没意思。

    我早晨还在跟女儿讲，看一个家庭幸福不幸福，看看他家的花儿长得怎么样，宠物养的怎么样？因为这些东西是需要宽容心和爱心的。我的鸟儿养大就飞了。我的花儿等不到长好我就走了。因为我太漂泊了。

    说好不伤感的，我只是生气！生气！

    我的三叶草，我往家引进了四五次它都没有活。去年秋天的时候，母亲在妹妹的花盆里挖了好大一块根给我，我心想这么大的一块根种在花盆里，它总该活了吧？

    三叶草刚来的时候还没发芽，只有根茎，它是深秋发芽冬天开花。还没等它发芽我就去广州了。我不知道它活了没活。我还是抱着我之前的想法，三叶草它开花美丽，是个女儿花，它只爱有儿子的人家。我家是女儿，它就不爱在我家活。但是，我的这个想法看来是不对的。因为我看到原本种它的那个花盆里有它的干枝叶。它是活了的，也开了小花了，只是因为后来没有人浇水而被渴死了。

    冬天枝叶干枯了，也许根还活着吧？我给它浇了水放到阳台上，想等着它慢慢复苏。谁知它也没有逃脱那一脚的厄运。

    还说三叶草是幸运草呢？它在我家幸运吗？

    想起我的这些花，心里就难受。随手拿过一本书来看，正巧是《安娜。卡列妮娜》，小说的开头就是这样一句话：“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得的家庭各各不同。”

    我不知道我这是幸福的家庭呢还是不幸的？

    女儿睡醒觉来弹琴。几个大和弦，气势恢宏。我的心稍稍平静一些。紧着弹李斯特的《钟》，就这个《钟》，她叮叮咚咚练了一中午，在琴声中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我原本是睡不着的，听琴入眠是二十多年练出来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