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沽湖的梦
2022-01-19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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泸沽湖的梦
罗松生
在无意识的睡眠中,有一种东西,它来无踪,去无影,飘忽迷离,那是梦;还有一种是清醒时做的,它时隐时现,若即若离,那是梦想。梦与梦想不同,梦,是荒唐的,它永远是个梦。梦想,只要坚信并且付诸行动,就有可能梦想成真。现在我要说的既不是梦,也不是梦想,而是在泸沽湖的所见所闻。那里的山光水色,那里的原始美景,以及神秘的“走婚”之迷,现在回想起来,就象是做了一场白日梦。
无庸置疑,泸沽湖是最美的,由于偏远,就连现代文明的喧嚣都无法到达那里。泸沽湖的景色,还有那高高的格姆女神山,充满着一种梦幻般原生态的美,那里的土著叫摩梭人,祖祖辈辈与世隔绝,因此那里的风土民情,婚恋习俗,还保留着许多原始方式,摩梭人没有婚姻,但有爱情,她们的结合叫走婚,走婚是浪漫的,也是自由的,这从很久以前就沿袭下来的婚俗,自有其合理性,我们不必对它评头论足
到泸沽湖去探奇,是我少年时代就有过的一个梦想,记得在八十年代,我从一本杂志上看到一篇文章,它详细地介绍了一位香港学者,孤身一人,深入到泸沽湖去研究那里的民俗风情,一扎进去就是十年,他不但接触了那里的摩梭人,还同他们生活在一起,后来,那个学者就把他的研究成果写成一本书,书中披露了大量从未被世人所知的奇闻,除了那世外桃源般的绝美景致与刀耕火种的生活方式,还有就是走婚这种奇异习俗,它是原始母系社会的遗风。此事一经传出,便轰动一时,人们纷纷从四面八方赶去猎奇,致使一向默默无闻的泸沽湖,顿时声名鹊起。
如此神秘的地方,对于一个懵懂未开的我,无疑具有很大的吸引力,于是我借来一张地图仔细搜寻,最后在雄鸡屁股上发现了它的位置,我的天呀,原来要穿越两个省,才能到达四川与云南交界的那个地方,坐车都要几天几夜,况且很多地方还没有通公路,自己又不是那个香港学者,这种可能性几乎等于零,除非睡觉时去梦游一番。想不到过了三十年之后,那个少年时代的梦想,终于变成了现实。
一辆旅游包车正朝着泸沽湖快速地驶去,车还未停定,我就急切地睁大着眼睛,视线才刚刚接触到湖面,不由地发出“啊”的一声!此情此景,就象一位新郎官,正急切地掀开被遮得严严实实的盖头,那渴望已久的新娘子,便霎时出现在他的面前。车门一开,我就直奔而去,真不敢相信,这就是我日思夜想的泸沽湖:这样迷人的景致,分明是在梦里见过,但比梦里的还要幽蓝,还要清丽;梦中虽然也有楼台水阁、有轻舟荡漾,却没有如此含情脉脉、如此妩媚动人;仿佛是位深居闺阁的女子,明眸善睐,欲语还羞。
对于此次泸沽湖之旅来说,这仅仅是个序幕,以后还有好戏连台。这长9.5公里,最宽处7.5公里的天然湖泊,就象镶嵌在万山群中一颗硕大的蓝宝石,高高耸立着的格姆女神山,把整个湖区映衬托得分外神奇美丽。这天堂一般的地方,按理来说,应该是神仙下凡时的居所,或是大富豪的乐园,事实上却恰恰相反,这里的人还是刀耕火种,靠的是赶和吓的方法去摸虾捕鱼,别看他们用的还是十分原始的工具,收获的也是仅能裹腹的鱼虾和蚌类,因此难免会时饱时饥,但他们天性快乐,从不知道什么叫做忧愁,他们白天出去劳动,晚上就围着篝火尽情歌唱,唱完了跳完了就到相好的女人楼上去睡觉,无牵无挂,逍遥自在。这里也是传说中的女儿国,女儿国并非没有男人,而是所有主导权都掌握在女人的手里,她中意你才可来,不中意你就得走,孩子也不用你管,因此,儿女们只认识自己母亲而不认识父亲,这就是所谓的走婚,这种奇特婚俗,刚听到时,真让人匪夷所思,她们却世代相传,一直没变。
如上所述,可能很多人都不会相信,认为那是道听途说,或是我本人杜撰出来的。那么好吧,现在就来说说我的亲眼所见和亲身经历。一到泸沽湖,我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如果要更好地去了解这里的过去和现在,最好是单独漫游,便向导游请示,经同意后,我就自由行走了。不久来到一个叫做落水村的地方,这是一个湖滨村寨,约莫有百十户人家,住的是清一色的小型木屋,黑瓦盖顶,二面透光,有着浓郁的纳西族风情,房前屋后山花掩映,飘散着阵阵浓郁的草木芬芳,让人感到特别舒爽,寨子不大,街巷也短,很快就走完了,可我却不愿意马上离开,好象有什么把我留住了一样,可能是这里的环境特别清幽静谧,寨子里又没有车马喧嚣,整洁干净的村街路面,全用石子铺成,门牌字号多含古意,店中女子又笑脸盈盈。行到村尾,看见一户人家大门正敞开着,一位大嫂正在穿针引线,我不请自进地对着大嫂说了声:您好!打扰了。她抬起头来看了看我,知道我是从外地来观光的,便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就要倒茶。我忙说,对不起,我从外面看见您这木楼真的好漂亮呀,就走了进来。大嫂“啊”了一声说道:这房子有什么好呀,让您见笑了,请喝茶吧。看来这位大嫂还是很和气的,普通话还算流利,就接过茶。她见我对这房子感到特别好奇,便继续说:我们摩梭人自上代祖先就住这种木头房子,因为这里木材有的是,只要大家帮帮忙,一座房子很快就可以建成的,第一层的前面是餐厅,我与孩子们就住在里面,楼上是我女儿的花房。我问她:儿女们都去哪里了?她们都出去干活了,要到晚上才会回来吃饭。我便在家中做些针线活,孩子们就到外面去玩了。我第一次见到了摩梭人的一家之主,其实不应叫她大嫂,她是这里的女王,在这个世界上,如今只有摩梭人生活在原始母系社会中,这里的一切都由母亲主宰,母亲在家庭中有着绝对的权威,因为父亲是临时的,也就没有地位可言。接着大嫂告诉我,她正在做的是摩梭人传统的工艺品,做好后就给女儿拿到旅游点去卖。随即她就拿出了许多绣品给我看,问我有没有喜欢的,想不到摩梭人也那么会做生意,我拿了一点作为纪念品,塞给她一张50元钞,不待她找还,便告辞了出去。
从村中出来,又徜徉在弯弯的湖滨,眼下这万山丛中的泸沽湖,正好平躺在格姆女神山宽阔的柔怀里。此处湾多且丛林茂密,还有花枝招展的美丽的湿地,我边行边观赏,不觉便走上了一座贴水木桥,名为走婚桥,也是通往爱的天堂的最佳捷径。相爱中的摩梭人,女的叫“阿夏”,男的叫“阿注”,都是通过走婚桥进入花房的,就象西湖的断桥一样。我什么桥也行过,就是没有行过走婚桥,第一次来到这桥上,感觉就不一样,虽然我不是阿注,也不是来走婚的,却能感受到一种幸福之情,这里的风景的确很美,四周是宽阔的湖湾,到处都是草海花海,不同的季节,景色也不同,如果是春天,这里就是花海,如果是夏天,这里就是草海,现在是夏秋交接之时,可以说既是花海,也是草海,因为此时花未凋、草正盛。此桥虽好,却不是久留之地,也没有阿夏来这里等我。这三四百米长的走婚桥,一会就到了彼岸,这里又是一片新天地,蜿蜒的沙滩,干净又细腻,是非常适合游泳及晒太阳的好地方。我站在这沙滩上朝着湖面望去,不远处有个小岛,岛上浓荫覆盖,楼亭隐现,仿佛蓬莱仙境,细看还有人影在晃动,我也好想去看一看,但这里虽有码头,却没有船,那些人怎么过去的呢?这就怪了,难道那些都是神仙,象鸟一样飞过去的?正疑惑间,前面来了一个人,我便上前问道:此处有没有船可到岛上去。他用手一指:那就是。我看了看,便用怀疑的口吻再问道:那是船吗?怎么却象漂浮在水上的木头。他告诉我:那叫猪槽船,泸沽湖上都是这种船,划起来既快捷又安全。我走前一看,果然是一根很大的木头,中间却被挖空了,用绳子系着,正静静地泊在水岸边。这时船主也走来了,知道我想去岛上,就跟我讲了一些有关划船的方法、航程线路和价钱后,就把我带到船上,给了我二支桨,我说:我没划过这种船。他说:这很简单,只要用力划就行,这种猪槽船,风刮不沉,浪打不翻,在泸沽湖上从来没出过事,你就放心划吧。
我便上了这猪槽船,开始有点紧张,一下一下划了起来,船却不住地荡晃,我担心它会侧翻,不过,很快也就撑握了重心,终于能得心应手地驾驭它了。我悠悠地划着手中的双桨,一边朝那蓝幽幽的湖面上眺望,前面的小岛,还有远处的青峰,以及头顶的蓝天,这是真正的三维立体,我置身于这种声光色影的动感之中,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妙和快乐。眼下的泸沽湖,时而象一块碧玉,时而又象巨大的水晶,我的猪槽船却象一把锋利小巧的雕刀,正为其添上一缕缕好看的花纹。我不停地荡着双桨,既象浮在湖上,又象漂在空中。据说此湖最深处有九十多米,平均深度达四五十米,这么又大又深的一座湖,下面到底藏有什么秘密、有无怪兽?恐怕谁也说不清,可摩梭人就是不怕,还把泸沽湖当作水上家园,他们相信格姆女神会保佑他们。看了看这猪槽船,真的连一只备用救星圈也没有,想一想也就明白,如此一根大木头,经过一凿一凿镂空为船,这本身就象一个大救星圈,万一翻了船,只要抱住它,无论如何也沉不下去的,因此,摩梭人出行或捕鱼,总是划着这种船,难怪他们从没担心过安全问题。
在泸沽湖上划船,跟公园里划,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公园里船多水浅,还要穿上笨拙的救星衣,划船时必须观前顾后,不然就会跟别的船只碰撞。这里空茫浩荡,无遮无拦,随心所欲,任来任去。公园里划船虽然也会有优哉游哉的感觉,这里却能感受到真正的剌激,这不仅仅是游船,也是摩梭人的水上交通工具。刚挨近小岛,我就急忙跳了上去,再回头看看,原来的村寨已经远了,四周水影正紧紧包围着这翡翠般的立锥之地。
这是一个真正的弹丸之地,名为黑瓦吾岛,它还有着不凡的来历,今我站在它的顶端,放眼望去,整个湖区一览无余,湖畔景点,水上村寨,若隐若显,似幻似真,雄伟壮观的格姆女神山,默默地护卫着这泸沽湖,在摩梭人心目中,她永远是一位美丽的女神。这岛屿面积不大,可它名气不小,几百年前,土司就在这里筑起了行宫,每年都会到这里来寻欢作乐。上世纪二十年代末,美国研究纳西族文化的学者洛克,就曾经在这里居住过,后来他写成专著并在美国出版,泸沽湖才开始被世人所知。没来之前,我总认为摩梭人是一个未开化的原始部落,如今来到这个小岛上,才明白它也曾经有过辉煌的历史,看着旧貌依然的华丽行宫,那飞檐翘角,那琉璃瓦顶,不但设计精巧,还有着浓郁的宗教文化气息。可想而知,那时的土司以及妻妾们的奢糜生活与挥霍无度,一点也不亚于京都皇帝。我呆呆地站在这小岛之上,眺望着四周苍茫的碧波与远山美丽的倒影,一种大美无言,天人合一的意境,不由的让我感到胸清腑沏,心旷神怡。
一踏进洛克旧居,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红木交椅、手杖以及许多照片,他确实算得上一个狂人,当初他不远万里从美国来到这极为闭塞的地方,一住就是二十七年,他的身份是《国家地理杂志》记者和摄影家,当地人对他是很友好的,他让这里的自然景观、风土人情走进世界人的眼中,亦功不可没,这对洛克本人而言,也称得上是泸沽湖的一个传奇。我真的很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可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8点了,可太阳还没有落山,这是地球高纬度的特征,很快我就跳上了猪槽船,急忙离开了这可爱的湖心小岛。
现在我又回到村子里了,虽然这是摩梭人的小村,夜生活却特别丰富多彩,不但有歌舞表演,还有自由对歌及各种游戏。白天,村民们大多在山上或湖中劳作,也有做导游带游客们到处转转,可一到晚上,大家又打着灯笼,擎起火把,又唱又跳,热闹非常。在树林中,我还看到一对对男男女女,正在交头接,窃窃私语,她们正在谈情说爱,如果女方中意了,男方就会得到一个定情物,便可以到花楼过夜了,他们就是这样走婚的,至于能走多久,什么时候又会换过另一个新人,只有天知道。这是现实版的女儿国,从古到今,这里都是男卑女尊,生为男儿身,除了能唱会跳,还得努力去捕鱼狩猎,只有得到姑娘芳心,才能走进甜蜜的花房中。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狂欢中的男男女女,刚进入高潮,我也很想见识一下这里的夜生活,便自个儿走走停停,似乎什么都觉得新鲜好奇,不久来到一座木楼前,忽然传来歌唱般的声音:知心的阿注,快点上来,阿夏在花楼等你。我抬看见一个女子正站在口楼下,向我招招手,我顿时脸上发热,觉得浑不自在,她却一直盯着我,好象含情脉脉的样子,我心想;有这样走婚的吗?这个肯定不是什么正派的女人,是用走婚来骗骗我们这些外地人而已。我并没有答话,只犹豫了片刻,正欲离去,她又说:怎么啦,阿注,我又不是老虎,难道会吃了你?这时,我的心也在咚咚地跳,好似有只手在拉着我,最后还是挣脱了离去。
我赶紧回到约定的客栈,一见同伴们,他们就问,今天你独自出去,遇到有什么新鲜事,说来听听,我就把刚才遇到情况说如实说了一遍,可大家都不相信,唯有导游悄悄地跟我说:恭喜你,是摩梭姑娘看上你了,按照这里的规矩,你现在就可以去找她,不过你要随身带上三样东西,第一是绳子,第二是包子,第三是帽子,这三样东西各有用场,绳子是作为爬窗子用的工具,肉包子专用来贿赂她家的狗,帽子要挂在那窗口上,目的是为了提醒其他人,阿夏已经有主了,不可再来造次。导游又说:这程序似乎有点复杂,做起来却简单得很,这三样都是寻常之物,附近就能买到。进了阿夏的花房,还有一关,那就要挨一顿鞭子,这个不用怕,她不是真想打你的,而是要试试你是不是真心,你就去吧。我知道这个导游是当地人,因为每到一地都要换导游的,对于这些情况他了如指掌,可这走婚对我而言,那是不可想象的事。经他这么一说,不但生动有趣,而且还带有艺术性了,这真是太神奇太有诱惑力了,听了导游一番生动形象的描述之后,我原先戒备的心理也就开始有所动摇了。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开拓眼界,增长知识,如此机遇,可谓千载难逢!我不是为了贪色,而是想去揭开摩梭人的走婚之迷。可再仔细想想,又犹豫了起来,这毕竟不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情,多少有点象偷鸡摸狗,若被同伴知道了,即使有百口也说不清。人们常说,色是一种魔鬼,幸而我没有色心也没有色胆,魔鬼也就不来缠身,刚刚萌生的走婚念头,最终还是被我放弃。
第二天一早起来,看到有人正在议论纷纷,原来我们旅游团中,昨晚就有人去走婚了,结果被对方用所谓当地的规矩,敲去了数千元,如今那人正在唉声叹气、后悔莫及。这时的我,才如梦方醒,那些所谓“走婚”是假,骗钱才是真,作为外地来的游客,一不小心,就会上当受骗,如果昨晚我一时冲动,也去走婚的话,那么现在的后悔者,便是我了。
这次旅途,到今天也就正式结束了,我的系列散文,写到这里,也将告一段落。此前,我也耳有所闻,说我对这里的山光水色、文物古迹赞美有加,可对这里浓厚的商业气息却并未提出过异议。现在我就发表一下个人的看法:不论那里的旅游景点,与商业结合,这是势在难免,也无可厚非,关键是对消费者要讲公道,讲公德,提倡公平竞争,象我最后一天所遇到的,就是一种经过伪装的陷阱,很显然,那个当地导游也有助纣为虐的嫌疑,希望有关方面,严加管理,不能因为一只苍蝇坏了一锅汤。
当我拖出行李迈步离开客栈时,东方太阳正从泸沽湖上冉冉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总的来说,这次旅途还是十分愉快和有意义的!且把偶尔碰到的那些不顺心的事,只当作一次荒唐的梦,就让它随风飘去!但愿泸沽湖的明天,会更加美好,会有更多的包括来自世界各地的宾客们都到这里来观光旅游,再见吧,泸沽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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