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没有故事
2022-01-19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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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没有故事
一季一季走过,从卖火柴的小女孩到老梁的故事,像江南的细雨,飘飘洒洒,湿了菜园,润了丝瓜,直到秋冬仍不想枯瘦。
故事每天都是新的,就如报纸新闻一样,不可复制,否则会感觉吃了发霉的蛋糕。因而,我十分景仰梁宏达的博学和口才,自评他是中国目前靠嘴皮吃饭的奇人秀士,独一无二。印象里,老梁的故事可以多样翻新,旁征博引,道古论今,源源不断。但不知他的故事有没有枯竭的那一天,我想这个问题,只有老梁才能答复得了。
小时候,故事多数与鬼神交集,除了后怕,感觉距离现实太远,所以基本记不得了。凡人都懂得现实,这是不容置疑的。若不无逻辑,则会被生活抛弃。经常看到网上发布背离生活的人的遭遇,不幸与不堪使之难以承受。有人说,现实是苦的,比苦瓜还苦。我没感觉到,或许是感官有问题,我去咨询过医生,医生开始不敢说,我叫他不要有任何顾虑,后来居然说我精神出了障碍。我哭笑不得,回家告诉老婆,老婆也说我有病,而且还很严重。这样一来,我就迷失了方向,找不到自己归家的灵魂。作家柳拂桥宣扬一个人的精神还乡,看来我也将不能抵达。就像一首老歌里唱的,我酔了,因为我寂寞,我寂寞,有谁来安慰我。
每次出差或者旅行,几乎很少选择坐飞机,其一不能抽烟,像被人绑住手脚,打击很大;其二是过快的抵达目的地,与人聊天的机会几率不高,即便聊上过程也是昙花一现。与往年不同,今年似乎成了远行的主题,经常两个月三个月的在外行走。在火车上,可以抽烟,放松地与人搭讪,当然得靠香烟的魅力,在车厢的过道间,递给人一支香烟,便自然而然地搭上腔,甚至不用主动向对方问话,对方就贴了上来。
前些日子,在开往河北邯郸的列车上,遇到这样两个人。一个是皖南的食品业大佬,与我不谋而合地住进一间软卧包厢,身份是某企业老总,省人大代表,说话利索行事干练。一个是最底层的农村老小伙,无身份,无衣着光鲜的外表,身上找不到一点自信,只剩下自卑。老总抽烟,我也抽烟。互相交换身份后,三两下便聊起来,无话不谈,亲近得兄弟似的。包厢内的其他两人显然受到感染,禁不住也参与进来。
我们四人一路聊到餐厅开饭时间,老总说请我们吃饭,可能是老乡的缘故,我欣然应允,那两人先是拒绝,尔后支支吾吾的,算是应承吧。我和老总来到餐厅后,却不见两人过来。老总朝我笑着说,看来还不够热情,没来嘛。最终两人敌不过诚恳的邀请,情形被迫而拘束。餐后,酒足饭饱。那两人满是感激,倒不是感激一餐饭,现在谁还稀罕一顿饭,我觉得感激的应该是老总的爽快和大方。当他们奉上自己的联系方式后,索要老总的号码时,老总却拒绝了,似乎没有理由,甚至连我也没留。
火车上,最难熬的是夜间,心思多的人常常无法排遣漫漫长夜。我的办法是抽烟或者找个人来聊天,基于软卧里的人少,一般晚上都在包厢内休眠或者把弄手机,很少去理会一个不安静的人。于是,便独自穿过硬卧包厢,再来到硬座车厢的过道。果然,过道站着几个高矮胖瘦的人,有两人手里分明夹着香烟,悠闲地吐着烟圈。几人中,最显眼的是一个特别肌瘦的男子,面容憔悴,目光混沌,身着一套不合体的灰色工作服,一副病态的模样。由于个子矮小,靠在一边,给人一种萎缩的感觉。我递给他一支烟,问他,你去哪。他说,去邢台。
通过一番对话,知悉他家住河南濮阳,已经四十多岁,尚未成家,一个弟弟当兵去了,家父早逝,老家只剩老母留守。在邢台打工挣钱,以养活自己和老母亲。一直在工地食堂上班,活相对比工地要轻松点,正因为身体原因,村里小包头才做出这样的安排。我问,为什么没成家。他苦笑着,眼睛和鼻子挤到一块,小脸几乎变形。答道,你看我这样子,有谁家姑娘惦记我呢,要钱没钱,长得又丑。我心里想想,也是。我问他,你回家不是相亲吗?他平静得如一潭死水,苦笑作答:“哪里相亲啊,我是回家看母亲去了。”
我没再问他,返身卧铺包间。那晚,睡的不踏实,辗转难眠。瘦子的苦,谁能体会,谁能感知。他的苦流入瘦弱的身体,血液里除了腥味,是不还有涩涩的味道。穷富贵贱暂且不论,连起码的温暖也成奢侈,老母亲倚着木门,巴望着他能接个女人回家相伴终老,可是这一切都将是一场空,注定一辈子漂泊无依,最好的安慰,只当自己是一片云。而大佬的苦,可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么豪放的一个七尺男儿,却不敢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别人,其行为比之邀请陌生人共进晚餐的大方相去甚远。
我之所以记下这些琐碎的旅途枝节,是因为不想现实的苦像风景一样瞬间成为背景。
一场雪,在前方等着。风向,一会南方,一会北方。
立冬过后,天幕低垂,远山近岭蒙上厚厚的雾霭,空气里散发着丝丝的清冷。站在北方的天空下,落叶满地飞扬,触摸满树碎白玲珑的冰凌,仿佛看到春野的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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