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遇着雨

　　一说到雨，那风好像就刮过来了，紧接着就是雨刷刷地过来了，偏偏你就遇着了。
　　与哥一起吃饭，喝着酒，他突然冒出一句，你真好，每次回家总是遇着雨。我一愣，没明白过咋回事来。心说，遇着雨又什么好呢？我每次回家不都是预备着雨具吗？事后一想就明白了。原来他的心态还在少年时，下雨是不上坡干活的。闷在家里没事就冒雨出去找小伙伴们耍耍。若是现在遇着雨母亲就可以得闲给我们炒几个菜喝两杯。没办法，你回家又没遇着雨，那就只好顶着毒辣辣的太阳下地干活去了。一想到这毒辣辣的太阳他就害怕。或许是这个原因，所以他热时候回家就少些。我回家也不是每次遇着雨，那只不过是回家的次数多一些，概率嘛。我遇着雨，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也不是一门心思地净想着回家能遇着雨的，只不过，偏偏遇着雨了。
　　我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早已经不是小时候那般光景。我得想着替父母担当一些事才行。遇着雨，岂不就耽误了。事没做成，来回的路上还得让父母担着心，这不成啊。所以说，这样的时候，我是不指望下雨的。可是，偏偏遇着雨了，真没办法。
　　小时候，跟着大人去地里干活，就总是盼着下雨，好把那一天的活给搅黄了。孩子们不能总笼着，得找个机会让他出去撒撒欢才行，特别是下雨天，出去撒欢就更让我们放心了。总不至于在玩性正浓的时候大人出现在你的眼前大吼一声，就知道傻窜，走，干活去！哼！才没有大人管呢，你看这雨下的，正是时候，哈哈。现在放心是放心了，不过回家时难免弄一身泥巴。吵一顿就吵一顿吧，总比去地里干活好多了。
　　吃过饭，天阴沉沉的，凉快倒是挺凉快，就是不下雨。心里说，老天呐，就让你下个雨咋还这么难。不下就不下吧，我们只好跟在大人的屁股后面去上地里干活。可，我们的心却都还赖在家里没有出来呢。才刚在地里干了不一会儿的活，就听见雨刷刷地落在庄稼叶子上的声音了。听！下雨了。父母只顾干着活，没做声，我们也只好装着没听见，但那的确是在下雨啊！听，刷刷刷！还挺密呢，太好了。我们的心早已在雨里奔跑在回家的路上了。雨终于要大起来了，父母才有些慌，说，快走，大雨要过来了。走是来不及了。大雨才刚还是刷刷的，现在却成了瓢泼一般了。还有大风在摇旗呐喊，这雨，厉害着呢。我们踩着一地泥泞往回走。淋急了，索性就把化肥袋子遮在了头上。终于回到了家，身上是湿透了，似乎还有点着凉。但心里还是高兴，下午终于可以不去干活了，躺在炕上睡个懒觉，饭后找个地方耍耍去，倍爽！
　　偏偏就有些时候，还不到中午呢，雨就不下了，太阳也急急地出来了，还很毒呢。怎么会是这样呢？我们的心又开始郁闷起来。看来，我们下午是不能去玩耍了。大人准得喊我们去上地里干活。真扫兴！
　　雨停了，大人们爱去地里看看。看看是不是能禁得住脚，是不是有需要排涝的。有一年，我和哥哥光着膀子提个小水桶在窑上的地里足足掏了一下午的水。太阳快落山了，我们疲惫而满意地看着我们的劳动成果坐在地头上歇息。等到快要回家时，才发现有些不妙，那地里的水又涨上来了。爷爷说，这叫底涝，庄稼是要减产的。
　　若是遇着大雨连绵，去青年河南边的坡上干活就得趟水。当时，小桥早已被大雨冲垮了。就有人用木头棍子横七竖八地搭了个简易木桥。不几天，河水复又漫过了那些用木头棍子搭成的小桥。哥在前面战战兢兢的不敢走。我嫌他走得太慢，就让他倒回来看我的。他果然就倒回来看我的了。他就看着我掉进了河里。淹是淹不着的，我们孩子们都会水，就是有些狼狈而已。过了河后，我就躲在河岸上自家的棉花地里，脱得全身只剩个小裤衩。等着好不容易晾干了，大雨又猛然从天而降。我们就跟着村里的大人绕到东边的陈家一路泥泞地跑回了家。过了好些时候才醒悟过来，既然都是个湿身了，为何不从河里趟过来，多转出这二三里地干吗？看来是真让雨给淋蒙了。
　　有一年，领着儿子回家，去地里干活，偏也遇着雨。风大，雨也大。看着母亲和儿子淋得那幅可怜相，我第一次有了挡风遮雨的责任感，想保护他们娇弱的身躯，可怎么保护呢？四处都是一样的风大雨大。也没听说过这雨有淋谁不淋谁的，这根本不是一个人承担的事。人世间就有那么一种些担子，你想挑却挑起来，这才叫无奈呢。我只好推着自己的车子拼命往回跑。最后，我把车子放在了离家较近的一块玉米地里，又回家拿了雨具去接他们。正好遇见他们坐上了邻居家的拖拉机往家赶。
　　那一年，儿子出世。我让哥回去接母亲。那天，雨下的好大，医院那段路上的雨水都没过了脚脖子。就是在这种情景下，哥搀扶着母亲从那辆自陈集至县城的车上走下来。幸好哥给母亲撑着伞。我们彼此看着都笑了。母亲说，这雨怎么这样大呀，幸好我把这小褥子用塑料袋给套上了，淋不湿了。哥说，这孩子干脆叫雨生得了。孩子当然没叫雨生。因为要添人口了，这雨也就并没有破坏我们的好心情，反倒，我觉得这雨就是儿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使者。这雨，自然是喜雨了。忽地想起老杜《春夜喜雨》里“好雨知时节”的句子来。也正是如此。
　　近几年，父母都上了年岁，加之身体也不大好，若是周末没事我就回去看看。为了预防遇着雨，我就特意捎上雨具，即便真的下雨了，也能及时赶回来上班。还真有遇着雨的时候呢。那天本想回家，又听说有小雨，心里就摇摆不定的，回家还是不回家呢？后来又听说没雨了，那就回家吧。回家的当晚就下了点小雨。第二天早上又开始下开了。饭后，看看活也干不了了，就趁着雨小的时候穿上雨具冒雨往回赶。回来后给母亲打电话说，我回来了，雨也不下了。这雨也是的，真能淋人。你早不下晚不下偏偏是我赶在路上时下，可又一想，这也不能怨雨呀，我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是遇着雨时回来，不淋我淋谁？可不是咋的，谁叫我偏偏遇着雨了呢。
　　偏偏遇着雨。以儿时的心态那自然是十二分的喜欢了。可当你是走在路上，又急着抵达某地时，你说这雨烦人不烦人？恰到好处的雨会让我家乡的庄稼越长越旺，可一旦下起来止不住了，那就麻烦了。是的，雨就是这样子的，它会为你的喜事助兴，当然了，也会在鸿门宴上猛不丁地起来舞一会叵测的剑。


作者：孙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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