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书肆走笔之万邦图书城

   要说起西安的图书行业，万邦图书城是不能被忽略的。“万邦”两个字大致来源于《诗经·六月》，这首诗是说周宣王时玁狁来犯，周师北伐，主帅尹吉甫大胜而归，而尹吉甫的文韬武略，则堪为万邦的表率。一个书店的店名摘取这两个字，它的隐意是明朗的，亦足以让人涵咏半日而能感受到其中的雅意。
    万邦最初的店面，在钟楼东北角的方汇大厦一层，临了东大街，和陈旧的市新华书店，亦即人们常说的钟楼书店是近邻，那时钟楼东侧规模较大的书店有四、五家，很成气候。要往进走一个长长的过道，才是内有乾坤的万邦书城，书籍基本上都是社科类文史哲方面的，这和它旁边的行知、邮政书城大致差不多，钟楼书店则兼营教材，外文、美术音乐书店从店名亦能看出它们的经营范围。最喜欢去的书店还是万邦，因为它出售的书籍很对自己的胃口，这点和行知倒颇相似。不过万邦还有吸引人的地方是，在走进它的过道，有一个报刊经营的摊点，各种报刊应有尽有，随时可以了解一些文化出版方面的动态信息；它的最里边，还有一个角落是折扣区，面积也不算小，好书亦经常在这里出现，也是很吸引人的。记得当时在这里负责的是一位戴眼镜的男士，他对我的阅读面很是了解，见我去就会很热情地推荐新到的书籍，有一回还特别向我推荐《读书》杂志的纪念光盘。他离开万邦后，我们还在大街上偶然遇见过一次，亦如朋友相见。这大约应该是世纪初几年间的事，我的好多书籍和报刊资料都是在这个时期积累的。应是在二〇〇四年，万邦不能忍受钟楼附近高昂的房租以及商业化的鸹噪，还是搬家了，搬到了高校林立的南郊小寨东路，省历史博物馆对面，称关中大书房。万邦搬走以后，各大书店陆续搬迁，原处则没有一家书店了。
    万邦搬到南郊的最初几年，我居住于北郊，很少去，是在〇八年春上，我也搬家到了南郊，而且距离书城并不太远，于是就成了造访书城的常客。它的经营理念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书籍的范围还是定位在文史哲方面，但书城内部环境的营造，则更突出了本土化以及文化的回归感，书城内也会放上一辆二百年前的旧战车，也会在书台的旁边摆放拴马桩、老门墩等旧物件，墙上、柱间则有字画装饰，来增强书城文化的厚重感。书城的门外，放置了一个木制的马车轱辘，取古人“学富五车”的寓意，倒成了书城的标志。加上楼内跃层，整个书城面积在一千二百平左右，沿着木制的楼梯上去，左边是折扣区，约占了二楼一半的面积，另一半则是书吧，可以坐在桌前，或者窝在沙发里，要一杯咖啡，一边读书，一边品味。书城不定期举办的文化讲座活动也在二楼，把书吧的沙发桌椅稍微整理，即可收拾场地出来，楼上的活动几乎可以不影响楼下的读者。
    在这里我曾经听过马治权先生的书法讲座，和先生的交往亦自此密切起来。高信先生的新书《书房写意》出版，他来讲座，我亦是过来认真地听，还结识了吕浩，和文川藉此则是更为熟悉了。文川在书城一层的一间房子中，面向读者出售由他人或者他制作的藏书票，还会有一些线装的书籍出售，偶尔也会进去看一下。文川嗜书，他是万邦的常客，平素碰见，则为正常，所以总是偶遇的机会多。台湾的胡茵梦女士来此讲人的身心觉察与自我转化，是在一个晚上，她误点的时间较长，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莫言获诺奖，晓剑正好在西安，当晚万邦做东，大家还在一起餐叙了一回，等到周末，作协的方英文主席和周燕芬教授受万邦和媒体之邀在此主谈，就莫言获奖畅谈看法，亦为文化界一时之盛事。这些都为我至今亦不能忘却的影像，每为怀想，则惬意萦怀。
    万邦对读者实行会员制，金卡会员购书可以打七五折，所以我的购书，一直享受着折扣的优惠。我的书事系列文字，所涉及万邦者多多，以至于马治权先生有回和我开玩笑说万邦是不是给你开工资？你替他们打广告！外地的好多朋友，在《猎书记》或者网络上看到我笔下总是提写的万邦，偶尔也会打听一些究竟。山东白水兄来西安，由我导引，刻意还造访了一回万邦，购书也是享受金卡会员待遇，很为高兴。这都为一个读书人与书店的缘分，所以和书店的曹总以及朱艳坤，亦相熟识，偶尔也会得到他们的帮助。《与书为徒》出版，为西安城里的朋友签名赠书，为了方便和节约时间，一并放置在书店的前台，由他们选择时间拿取，可能有三、五个月之久，万邦是不觉得麻烦的。
    关中大书房为万邦的总店，据说它在西安就有五家独立的店面，这还不算一些开在超市里边的连锁店，另外在渭南和宝鸡还各有一家，都比较上规模。位于高新科技路的大都荟店，我去过两次，店内的布置则更为休闲、雅致一些，书店在三楼，二楼是咖啡馆，很适宜于白领休闲和青年朋友谈情说爱。这个店面可以视作西安形象的代言人，因为它曾经举办过多次文化活动，吴敬琏、张维迎、史景迁、林青霞、柴静、梁文道等都曾作为嘉宾来此“献艺”或签名售书。不过据说要重新装修了，实在不好推测它未来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在朱艳坤的微信上还看到，近一半年，万邦在秦岭南坡留坝的张良庙附近，改造了一个四合院子，开了一家书店，大致也是小寨关中大书房的模样，敢情也还不错。
    新近听说，关中大书房于年底也要关门了，情绪上稍有失落。作为实体书店，它在小寨苦苦支撑了十余年，带给读书人的愉悦，是难以言说的，而在这年末，却终于要关门了，真让人情何以堪。也许，这是一个社会的姿势，正如万邦人所说的，担心，并不是来自于网购对于实体书店的冲击，而是来自于整个社会消退的读书的热情。秋来相顾，每感寂寥，且将笔触，化作留恋，送与这即将消失的关中大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