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 雨
2022-01-19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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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 雨
窗子被我用报纸封住很久了,一直以来房间里都暗暗的,进门就需点灯,这或许是在一个人的小小空间里,我喜欢把一切事物都隔离在外边吧,感觉这样能给予我更好的踏实。其实我的房间外面是一片开阔的田地,有菜地和水稻田,菜地上种满了玉米、马铃薯等作物,这个季节的玉米长得有些高了,马铃薯也开花了,白白的小花点点藏在肥厚的绿叶间,显得有些生动。近些日候,我还看见有农人来种下西葫芦,秧苗瘦瘦的,细细的毛挨着,看上去,茎和叶子很脆弱。而水稻也比前段时间绿了许多,也添了新叶,它们相互倚靠的叶子在微风细雨中轻轻摆动。
连续三天的雨下得令人有种阴郁感,于是,我想到了把窗户打开一个小口,把报纸都扯了下来,动作干脆,我想用窗外的这片景色来冲淡一点当下的阴郁。今天的中午过去后,雨下得小了些,积聚在屋檐上的雨水顺着屋檐垂落下来,窗台上溅起的雨花清晰细致。一滴一滴有节奏,有规律时间差地滴落下来,引我去像个青春时期的小男孩样,拖着腮帮去望窗外,听雨、想象、做白日梦。这样的感觉很好,仿佛又回到了往昔,仿佛又可以做那个没有烦恼和忧愁的小孩子,满心欢喜地认真描摹着未来的蓝图。
这个时候,情不自禁地想起家乡的雨来。大山深处的家这么多年来一直像是我记忆里的记号,仅是一个有着代表意义的符号而已,因为很久没回去过了。在我十五六岁那时候,父亲把家搬到了县里的一个乡上,离老家有些远,而我又一直在外地念书,回去也就少了。只是记得老家挨户人家的房子都是土木结构建筑的,均是两层,上边盖着瓦片,瓦片上还压着砖头。家乡多雨,那时候的我总是很喜欢站在屋檐下,伸手去接雨水,然后又努力一抬手把雨水都泼出去,看着它们重新落到地面。老家的小楼都开着木窗,从左往右推的那种。我常常到楼上的木窗前听雨,很认真地听着雨水打在门前的葡萄藤上,打在门前的四棵梨树和两棵桃树上。
春雨觉着过于柔弱了,又过于漫长;而冬雨又太凄冷,冷漠得令人感到害怕和孤独。我觉得五六月份的雨最好,芒种过后,到处都绿得可以,空气也是无比清晰,外加一些早熟的果实也挂上了枝头,看雨、听风、品果,美哉!早期曾写过一篇听雨的文章,但已经翻找不到了,只是约略记得的一些意思:很想听一场雨,一场不带嘈杂的纯净之雨。雨落下来,让我有些猝不及防,也正如幸福,有时候快得让人质疑。趴在窗前,雨丝犹如少女的长发,不染一尘,透满光泽;也如刚吐新芽的新柳,顿然在眼前漫漫绿开来了。
有人说,能把一场雨听完的人是有福之人。大自然这奇妙的赠与还真是值得我们去感恩的,漫漫人生路程,它陪伴着我们度过了多少春华和秋实。听雨是一件谁都可以去做的事情,也是谁都有权利去做的事情,或也是谁都做过的事情。它就这样平白的按着自己的性子,选择自己喜欢的时间,下在这个世界的角角落落,下在人们生活甚至是身体上的每一个部位,滋润着万物生灵,养育由来的一切文明。我去查了雨的解析,竟是那样简单:雨是从云中降落的水滴,陆地和海洋表面的水蒸发变成水蒸气,水蒸气上升到一定高度之后遇冷变成小水滴,这些小水滴组成了云,它们在云里互相碰撞,合并成大水滴,当它大到空气托不住的时候,就从云中落了下来,形成了雨。雨有很多种,有毛毛细雨,有连绵不断的阴雨,还有倾盆而下的雷雨、阵雨。我们的生命中,遇见过多少其间形色的雨呢?我想,人活着,做一些工作,爱一些人,或长或短地听一场雨,然后继续那些一如既往的生活,多好。
车 站
硕大的钟挂在正墙面,它是一个人的,两个人的、一群人的。时间,被车站里的人们不停翻看,然后,一些人从站口出来,一些人揣着票进了站。这一个狭长的人流平面,我想着会有一拨又一拨的穷人、富人、医生、警察并排走过,他们都穿着没有标识的衣服,他们互相拥挤着上了车,坐在不相识的彼此旁边或对面。再而后呢,汽笛一声长嘶,一段一段独立的心绪就被拉得很长,内部就开始筑起一片又一片宽阔和广远。
候车室,成排成排的长椅相互倚靠着,它们没有年龄的静卧着,静卧在吵杂的声音和来往流动的光线里,沉默着说不出原由。长长的座椅,让等待更加真实,也让忧伤更加饱满。这么些凌乱着的多重色彩的包、箱子、雨具和语言让我更加信任时间了。他们拽着票。他们互喂着吃东西,紧挨着有限的幸福时光。他们起身,整整衣,甩了甩头发,那样从容。
车站能给人很多的记忆。从丽水到舟山,或从舟山到别处。那些行走,都是一个人的,也只属于一个人。很久了的时候,我就情不自禁寻找一个站口默不作声地站着、坐着、或者蹲着,以自然放松的姿势,然后,一遍一遍擦拭模糊淡化了的孤寂。我想着,我会在哪儿老去呢,会耗去多少时间,才能抵达安静呢。我又想着,我是否会与一个站台里即将远行的女孩谈一场恋爱,把我们彼此一生的情节都包系在里边。
车站,“宛若情人”,不羁的表白,没有承担。在等车到舟山的丽水东站,我与陌生的人叙旧,叙事着彼此不得而知而又相似相近的旧忆。她和我说岛,又说海边的阳光,说梦,也说校园里的风筝。我和她说水,说渔人,说船和高飞的海鸟。我们被同一些事物拉近着距离,我们观察彼此的眼睛、手和行李。我们没留下什么,仅此而已。车站,是盛产故事的地方,我一直这么认知着。
车站,是没有结局的。我走远,又走近,很突兀地站在自我的告别和迎接里。车站博大、包容,它永远地向四面敞着的门,斜着身体,扎在一座城市的最起端。车站关照着与它本身有关无关的事物,并变着形,不停歇地走着,承载着午后的艳阳,民工背上沉重的蛇皮袋以及水泥地上被风吹着的空瓶子……
在车站停顿,我生着。我徜徉在自己的世界里,阅读着杂志,在小小的文字里寻找、感嚼别人的或暖、或冷的心情和故事。这些心情和故事,会跟着我和很多像我一样的旅人到达下一个不知名的站点,到达没有光线的夜晚或另一个季节里去。车站及之前的一切,都成为书和旅人的往事了。
去往哪里呢。我们谁也不伤害谁,谁也不认识谁。日出日落,明月共潮,我、车站,真实、诚挚地活着自己、演绎着自己,我们心中都点着一朵小小的火焰,像迎接亲人一样,迎接一个人生、一个世界。
我惊奇于自己与车站的亲近,它牢固地满足着我简单的怀想和放肆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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