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渐远,夏未至
2022-01-20叙事散文唐僧没有肉
今年的天气格外反常,冬天的脖子伸得似乎特别长。往年学校举行春运会的时候,大多数学生已换上短袖的体恤衫。如今眼看着快过五一了,窝在家里沙发上看书的我竟然裹上了羽绒服。扯着柳条和梧桐花的风从窗子的玻璃缝里钻了进来,那尖利的呼啸震得玻璃都微微颤抖……
今年的天气格外反常,冬天的脖子伸得似乎特别长。
往年学校举行春运会的时候,大多数学生已换上短袖的体恤衫。如今眼看着快过五一了,窝在家里沙发上看书的我竟然裹上了羽绒服。扯着柳条和梧桐花的风从窗子的玻璃缝里钻了进来,那尖利的呼啸震得玻璃都微微颤抖,我怀疑这还叫做“春寒料峭”么?
天似乎终日灰着脸子,即使风天天吹,却也吹不走天上的云。出门带伞已经成为习惯,就好像起床第一件事寻找近视眼镜——春雨像秋雨一样烦人,淅淅沥沥淅淅沥沥下起来没完没了……
没有太阳的日子总让人发闷,胸口像被乱草绞缠着,总在翻腾骂人的字眼儿。
没想到今天竟然放了晴!
久违了,阳光!这几个字符雨后出巢的鸟儿般“呼呼拉拉”地在我心里盘旋。
天地万物之中最能撩拨人的,我觉得除了月色,大概就是春光了。
“出去逛逛吧?成天憋了家里,浑身能捂出白醭子……”
“好啊,看能不能挖点野菜。”妻欣然回应。
梨花会应该开始了吧,也许早结束了吧?管他呢,反正只是透个气。
不过半小时的车程,妻子说没觉着什么就到了,以前跑着上学怎么感觉得跑老半天。
“上小学你靠的是两只脚丫子,现在靠得是四个轮子。”
我“嘁”一声怼了回去。
大概还是疫情的缘故,路边停下的车并不多,羊拉粪蛋儿似的稀稀拉拉,也看不到往年收费的村民。只有几位老太太盘腿坐在路边,左手边一兜兜暗红色的长红或圆红干枣、发了乌的梨干儿,右边摊则是她们挖来的白蒿、荠菜、婆婆丁、车前草以及馍馍柳(这个名字实在不知道怎么写)等野菜。
我们扫了码,停车,走向山门。
望着漆已经有些脱落的山门牌坊,望着稀稀落落的人群,我心里竟生出几分莫可名状的酸涩,觉得这么点人真对不起这山——它一年就等这么几天,等了人一年,望眼欲穿地等,山把所有的热情、期待和欢喜都隐在等待里,谁知来的人那么少,车那么稀!
我们确实来晚了。
山路两旁的梨花大多已经萎落,路上,树下铺了一层薄薄的梨花羽衣,搭眼往树上望去,水晴的天空背景下只余下伞骨状的花萼,有点落寞,有点惆怅,似乎还有着淡淡的幽怨和委屈……!
妻倒是没在意这些,她早把目光集中在路两旁的沟沟坎坎上,像村妇老妪一样弯着腰采摘这样那样的野菜。望着她的背影,我已经看到餐桌小碟里清爽可口的凉菜了。
甜面酱、辣椒丝、花生碎、煎得金黄酥脆的芝麻粒儿,再加上蒜泥、香油、味精调料盘子,那荠菜、苦苦菜或者灰灰菜往开水锅里一汆……我不由地抹了抹嘴角的口水。
野菜是每年必挖的,只要有空儿,我们两口子总是到山野田园里寻找着各式野菜,市场上当然有的可买,但买来的味儿怎能和亲手挖来的相比?
妻挖她的菜。
我走我的路,瞧我的景,发我的感慨。
互不相扰,各自独立,就像散落在树下山路上的其他人一样,热闹与寂寞只属于自己。
山没什么可看的,太熟的地方没有吸引力。
琵琶湖、大禹庙、蟠龙山,石门山……近郊旅游,也就这几个地方吧,年年都来,山还是那座山,花儿还是那些花儿。
妻突然高兴地指着路边:“你看,这桃花倒开得正好呢!”
嗯,确实,三枝两枝的桃花烧得正旺——绽开的如火焰,含蕾的却艳如血珠儿,已开未开都是惊喜。
我赶紧拍了照:“错过了梨花却遇上了桃,哈哈,这也叫补偿。”
妻子撇嘴,满脸不屑:“还补偿?哪有什么错过,酸什么?不过是不停地相遇……”
“哪有什么错过,不过是不停地相遇……”我内心不由一震,抬头望了眼妻子,眼前这挖野菜的小老太婆是我的妻子么,分明是只“哲人”的马蜂啊,精辟。
其实说年年不变是不对的,比如那山路两旁原本随处可见的“山庄”“酒馆”和“饭店”,包括那所建造时雄心勃勃的武校,破败的已经破败了,更多的只剩下废墟。
酒店山庄的幌子还在,招牌还在,歪歪斜斜地挂在墙上,横七竖八地混杂在烂木头废砖头的垃圾堆里。醒目的标语也还在,可那些高的矮的亭台楼阁不见了,映入人们眼帘的是断壁残垣,成堆成堆的砖块瓦砾。
对着那些砖块和瓦砾,我发了好一阵子呆。我想起了那些亭子,想起了亭子内打牌下棋,行拳饮酒的欢歌笑语……而现在,都只剩一片瓦砾。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我突然就想起了关汉卿的这几句,不合时宜。
几位老哥模样的人正忙着地里的活儿,我给他们打了招呼:“好好的饭店正干着,怎么说拆就拆了?”
他们看着我,憨厚地笑着:“不拆不行啊,上面不愿意……”
“拆违建,还山于山……”妻叨叨了几句。
是,还山于山。我想起了近几年绕着山根随处建起的各式楼房,这些都得拆么?
“饭店不挣钱么,好好的楼房说拆就拆,真可惜……”
“叫盖是他,拆也是他。政策的事,谁敢挡?”
我心里也明白该拆的,可看着满山根的残砖断瓦,心里总隐隐有些压抑和伤感。
妻倒一直挺高兴,她说终于能够出来了,人虽然不算多,但毕竟有人出门了,上山了,能够在春天里舒展舒展身子对着田园吼那么一嗓两嗓了。
“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已过去。”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谁的诗,后面还有两句是什么?”她饶有趣味地问我。
大概是白居易吧,后面两句是什么,我还真的忘了。但看着路两旁盛开的桃花,又望了眼只留下伞骨模样的梨花花萼,倒觉得妻子背的这两句诗很应景。
虽然近日老天爷一直阴着脸,可今天不也放晴了么,虽然也还有些凉,可该开的花儿不也照样开了么?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间来。”我突然想起了后面那两句,不由地扯着嗓子对着妻子喊。
很赞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