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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那个也是我父亲的老人

2022-01-20叙事散文她她
那个我完全可以称之为爷爷的老人,如若还在,今天该是他94岁的生日了。相处的近10年时光里,他与我们同住了至少8年之久。太多的过往,记忆犹新。第一次见面时,他72岁,我们便成了亲人。那是我们回故乡张罗双方家长见面的程序,然后简单收拾二位老人的……


那个我完全可以称之为爷爷的老人,如若还在,今天该是他94岁的生日了。
相处的近10年时光里,他与我们同住了至少8年之久。太多的过往,记忆犹新。 第一次见面时,他72岁,我们便成了亲人。那是我们回故乡张罗双方家长见面的程序,然后简单收拾二位老人的行囊,搬到了北方营区,我们的果园小屋。许是他们原本就不是湖南本地人,即便去往了北方,即便住在了秦岭的果园小镇上,都无半分不适。后来我才懂得,当落叶无法归根,一如父母就是孩子的家,孩子同样是父母亲永远的牵挂。所以,与亲情在一起,便是家。 那时的老人,当真是意气风发,老当益壮之感尤甚。当时营区营房与家属院,就是一条大马路直通而上。老人常是着白色衬衣、灰色裤子和白色皮鞋,头发银丝过半,虽个子不高,但每每精神矍铄散步经过我们营房时,都是一道特别的风景。 起初,我改口叫他不顺,总不小心又叫成了“伯伯”。老人并不计较,每每只是笑。我们初时的四人之家相处特别开心,一位是睿智的公公,一个是情商高的先生。以他们最初的心思,是有些担心家中这两位女人相处的。一位是个性要强的婆婆,一个是心性完全是孩子的儿媳我。都说婆媳是天敌,大概这种关系只有在男人那里才能体会得最为深刻吧。所以,在接二位老人来时,先生郑重地和我谈了一次话:如果你们吵架三次,我就把他们送回家。在相处后的时日里,又郑重地和我谈了一次:婆媳就是婆媳,你不要一厢情愿地认为彼此可以相处成亲生母女。即便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与婆婆相处得极为开心融洽,走在外面总被人误以为成母女,婆婆也给我曾经缺失母爱的心非常温暖的慰藉,我还是一边幸福地庆幸着,也一边确实无法与自己母亲那般完全随意地相处着。如今回想起,我让他们三人围茶机而坐,鼓掌听我高唱着革命歌曲时的场景真的是要多开心有多开心,要多温馨有多温馨。 偶有的时候,我们三个之间稍有小小的微妙之感,老人都会既不闻也不语,他将步子交给乡间的果园小道,将心思交与当地的风土人情,用他乡音不改的普通话努力与当地乡亲交流。哪家的孩子在外打工了,哪家的果树收成如何了,哪家相对家境比较差,不说了如指掌,却也总能略知几分。有一回,他说一位老乡家境差,他给人家贰佰圆钱,人家硬是不要。我便说,您去买他家的苹果吧,这样人家心比较安,老人欣然接受了。有一回,老人带回了几个苹果,说是老乡非要送的,我故意逗他,怎么能不给钱呢?您可是共产党员,老人当时真有些急了,一再要和我解释。我赶紧哄着老人,这是老乡的情意,您回头也给人家送些东西就好了。老人才算是安了心。 老人也有孩子的一面。一家四口,三个抽烟,我仿佛就是是家中一块没得选择且还要必然美味的“腊肉”。说来也怪,我从不曾劝说婆婆和先生不要抽烟,却在有一次与老人杠上了。老人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你能拿出吸烟有害健康的证据,那我就戒。那一回,我就认了真,通过报纸剪辑和网上搜索打印了好多关于吸烟不利健康的“证据”,很是得意地摆到了老人跟前。老人第一回和我“翻了脸”,说他活了七十好几,抽烟几十年,到了这个岁数,竟然要被我来管。我当时真是哭笑不得,觉得委屈,却又无话可说。是吧,婆媳不可能是亲生母女,这公公和儿媳,又怎么可能如同亲生父女一般。那时的自己,还真的少了生活和情感的经历,不懂得应该将一位老人当成孩子去对待,还有家庭里哪里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讲。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随着小丫在这个家庭的加入,这个五口之家又增添了无数让人羡慕的幸福。也是为了小丫的成长环境,在她一岁多的时候,我们响应裁军号召,双双递上了转业申请,一家五口带着家什登上了南回的列车。 二位老人又与我们在出租房一起住了近四年。回想起来,这四年,仿是快乐的日子不太多,心酸的日子却不少。曾经幸福的巅峰,多想给老人和孩子一个踏实和温暖的家。可年轻的我们,败给了生活的琐碎,败给了无法言对错的情感。如果说人生有遗憾,这几年,与二位老人的相处,是我人生里无愧却留有遗憾的时光。 要强的婆婆,多时无语。而这位已年届78岁的老人,失去了个人的原则性,他的私心里只有他这个父亲的角色,却忽视了我也是为人女儿,也是自己父亲母亲最疼爱的孩儿。以至于某一日,我们终于恶言相向。我觉得自己成长的人生里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人格侮辱,我替父亲母亲心疼自己,泪雨滂沱之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讲了我人生中算是不能接受的语言,也打电话叫他的儿女过来接人。是的,我又一回与老人较真了。也是后来,在更多陪伴老人治疗的时日里,我才开始懂得,当一位老人迅速老去时,他的思维、他的记忆、他的言行,需要后辈们怎样地去理解与包容。 也许,婆婆的先行离去,无形中孤独了这位老人,八十岁那年,老人真的倒下去了。从大雪之年的一次摔跤开始,到后来身体病症的反复,出租屋就住得很少了,多数都是在各个医院间来回。我们陪伴他最多,基本就是家、单位与医院,三点一线的重复。因为思维的老去、记忆的衰退,老人变得倔强、多疑,他一下会怀疑是我与医院谁串通好想赚取他的医药费,一下又忘记花了一两个小时哄着说好安心住院,等下班赶到医院时,他已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坐在那里等着我们接他回家。那个时候,看着他期盼回家的样子,真的特别心酸。 再后来,老人行动不自如了,只能躺在病床上被照顾着,只能用流食,再只能靠输液,甚至连输液都只能靠手术置留置针了。有很多次,我感觉老人可能捱不过当日,躲在医院电梯拐角处偷偷抹眼泪,我们陪他到很晚。那一年的除夕夜,老人大概都没有很清醒的意识了,我们带着小丫一起,在医院里陪伴着老人。可终还是不久的一日,我们不在身边的一个清晨,老人离去了。我们新买的房子还没有装修好,老人却走了。 在整理老人一些资料遗物时, 除了有省政府颁给他这位人民教师的荣誉证书等,一些零散的纸张包括碎片的记录,再一次朦胧了我的眼,却更加地心酸了我的心。老人是何时开始知道了自己记忆的衰退,靠着以纸写笔载的方式来提醒着自己不要忘记一些事情,又是以何种心情感受来记录下他心中对人对事的看法。那些记录里,依旧体现着他对至亲的护短,依旧体现着他对我误解的没有解开。 百感交集的心,依然会落泪地敲打着这些过往,却终归可以心归于平静。
是的,在这一场父女的缘分里,我最多的还是满怀感谢。即便终有遗憾,我仍觉无愧,还算心安。


2021-05-27 ,首发于个人QQ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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