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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风雨大明塔

2022-01-20叙事散文何足道哉
风雨大明塔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秋雨,天气已经转凉了。道路两旁的树叶,深绿浅黄,渲染出一种萧索的气氛来。翻飞的黄叶,落满了路面,也追逐着车轮,旋起来,又纷纷落下。车辆在落叶和秋雨中穿行,闯进了一个迷离清冷的世界里。路两旁的村落渐渐稀少,秋雨渐歇……

  风雨大明塔
  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秋雨,天气已经转凉了。
  道路两旁的树叶,深绿浅黄,渲染出一种萧索的气氛来。翻飞的黄叶,落满了路面,也追逐着车轮,旋起来,又纷纷落下。车辆在落叶和秋雨中穿行,闯进了一个迷离清冷的世界里。
  路两旁的村落渐渐稀少,秋雨渐歇,视野开阔起来。远处,一座古塔突然闯进我的视线。四外,是一片荒凉的旷野,几棵萧疏的秋树。那就是大明塔了。
  那个神秘的契丹人建立的大辽帝国,大辽帝国“中京”都城标志性的建筑。历经千年,至今屹立不倒。
  停车。伫立。凝视。内心似乎一下子被什么击中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上来,无语,视线模糊。这就是大明塔么?像一位满身苍桑的老人,站在一片苍茫萧索里,孤独而落寞。
  田野里的庄稼已经收割,地里的秸秆有的收走了,有的横躺竖卧在秋风里。没有人,只有那些野草,在秋风里起起伏伏,散发出无尽的思绪,显得空旷而荒凉。远处,是一堆堆高高矮矮的土丘,在荒草间隐隐约约。那应该就是辽中京古城墙遗迹吧。连绵的荒草有些已经枯黄,有些还绿着,虚虚实实掩映着几百上千年的遗迹,就像小心呵护着奇珍异宝,看着让人心暖。一群羊从远处缓缓过来,此起彼伏的咩声,打破了荒野的沉寂,惊飞了树上的山雀。那些山雀原本是在几棵树上沉思的,像一个个思想家。对着萧瑟的秋风,对着宁静的古塔。风来了,山雀像是被秋风吹拂着的落叶,飘飘忽忽的,飘落在古塔那层层叠叠的塔檐上,或是更远处的几棵树上面。眼前的树,立刻显得疏离精致了,古塔的檐角却多了许多小巧的装饰,而那几棵小树,也丰满了许多。
  牧羊人甩着长长的鞭子,跟在羊群后面,与巍峨的古塔遥遥相望。羊群流水一般漫过来,低着头,啃食着枯黄的野草,或捡拾着农民遗失在田间的谷穗,迅捷而专注。不知道这些羊们是否感觉到了这田野许多的不同。那沉甸甸的谷穗,柔软的野草,都漫浸着辽代,明代或者清代的养分,饱满而厚重呢。
  这片土地盛产一种叫做“金黄苗”的小米,在我们这个地区非常有名。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同样也会生长一些独特的农作物,成为当地人的骄傲,成为一个地区的招牌。那“金黄苗”只有在这片泥土才会籽粒饱满而色泽金黄,别处则不行。为什么?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是水土的原因,或者是因为这里的历史过于厚重,烟火的底蕴过于丰沛。谁知道呢。
  风大了一些,雨却停了。古塔上面的枯草在风中瑟缩着,发出一种尖锐的啸声,像是来自遥远的岁月深处。山雀的羽毛被风吹着,翻卷起来,像是突然在塔檐上面绽放了许多灰色的花朵,看上去有些诡异。那些山雀抵不住强劲的秋风,纷纷飘落在满目凄凉的荒草丛中,把那一个个小小的身影隐藏在时光深处,不见了踪影。只是它们不知道,这一起一落之间,竟然飞跃了几百上千年的光阴,从契丹的辽王朝,飞落在一片空旷苍茫间。
  纵目看过去,除了远处那些时隐时现的古城墙遗迹,就是满目荒凉。那些聚聚散散的村落,则是隐入更加辽远的苍茫里了。只有这大明塔,在旷野里站立着,像一个巨大的惊叹号,那么醒目,又那么落寞。风里雨里,那么孤独、倔强地站立。是想诉说什么?或者什么都不想说。只是站立,以一种顶天立地的姿态,一站就是成百上千年。
  我想,大明塔或许是想对我们说些什么。
  这里曾经是一个繁华的都市,一个军事重镇,一个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是大辽帝国“中京”所在地。中国北方塞外草原,曾经生活着一个英勇善战而又神秘莫测的契丹民族。经过几十年的杀伐征讨,契丹人逐渐强盛,不断吞并个少数民族部落,最终建立了一个强大的辽帝国。从此,这片土地就不再平静,成了北方草原游牧民族进击中原的必经之地。因此,大辽帝国的统治者特别看重这里的战略地位。有文献就分析了辽帝国在这里建立“中京”的原因:当时,辽宋之间已经实现和平往来,辽上京所在的今内蒙古自治区巴林左旗东南波罗城,从地理位置、交通状况等方面来看,已经具有辽朝统治大后方的地位。多种经济的发展以及与周边政权的密切交往在客观上对辽朝的城市建设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辽圣宗在视察中选中的老哈河北岸地区,无论从自然地理环境还是人文环境来讲在当时都是其他地区无法替代的。这座都城,北可以保证上京的安全,南可以加强与燕云地区的交往,东可以与辽东京形成犄角之势。老哈河、西拉沐沦河流域及其周围,又是契丹部族力量较为集中的地区,具有本民族的政治统治优势。所以,“中京”的历史地位就应运而生了。从辽帝国的“五京”地理位置来看,“中京”的位置无疑是最为重要的。向南可以进击中原,向北可以退回阴山深处,中京属于辽帝国的中枢重镇,曾经的繁华与辉煌,可见一斑。
  那座曾经辉煌的城郭已经随着岁月烟消云散了,只剩下那些大大小小土丘,静卧荒草间,像是一个个无尽的叹息。万间宫阙,成了今天的良田沃土。金戈铁马,也换做了悠闲的牛羊,在荒草间,来来去去。历史似乎就是这样,多情也最是无情。昨日的辉煌灿烂只不过是眼前的一抔黄土。而爱恨情仇,也只不过是今天茶余饭后的满脸唏嘘。想那巾帼不让须眉的萧太后,想那一代英雄成吉思汗;想那尽忠报国的岳飞,想那热血儿郎杨家将,想那“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想那辽宋几代人的烽火硝烟恩恩怨怨;想那蒙古铁骑席卷中原,让那天上明月,桥边红药,空余惆怅;想那百万清兵从蜂拥入关,将那花花世界变成了驰马纵横的游苑。几百年的岁月只不过是眼前的一缕秋风,过去了,就不复存在。可是,眼前这大明塔,为什么却是屹立不倒,站立千年呢?
  世界上许多东西,自然也好,人文也好,因为年代久远了,就承载了很多它必须承载的东西。因为承载过多,所以就会倍加珍重吧。
  契丹人建立的大辽帝国土崩瓦解了,大辽帝国的重镇“中京”历经几百年的风风雨雨,也毁于明代的战乱之中。而中京城的大明塔却幸免于难。是偶然,还是历史的必然呢?恐怕没有人给出答案。
  毁掉的虽然无辜,留下来的更加悲怆。
  历史有时候就是这样残酷。创造了却又去毁坏;毁坏了却又让人去缅怀,叹惋。
  大辽帝国,曾经是那样轰轰烈烈,最终只落得只言片语,让后人唏嘘惆怅;中京城曾经那样恢弘壮观,最终只剩下残垣断壁,供人凭吊感伤。曾经的城郭如今只剩下一座古塔,形单影只,诉说着悠悠往事。这片土地上,一个民族兴起了,又消亡;一个王朝建立了,又倾覆;一个个怀有野心与梦想的人物,从这里出发,又经过这里回去,来来往往。然后,尸骨无存,成为历史尘埃。而大明塔却一直在这里,见证了也承载了一切。不言不语,不悲,也不喜。
  有人说,建筑就是凝固的历史。大明塔,应该是契丹人那不肯死去的灵魂,大辽帝国不肯倒下的精神,也应该是一部历史吧。
  这世界上,总会有些东西不会磨灭。
  就像那圆明园,一些东西毁掉了,却总会有一些东西站立着。毁掉的成了废墟,站立的就是丰碑。毁掉了,但是灵魂不会死去。站立的就将肩负起昭示的责任,将那些匍匐的灵魂,一一召回。大明塔的身上,是否就附着那些不死的灵魂呢?仰或是为了向世人警示什么。“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风停了,雨停了,草木更加憔悴。
  最终,我没有更加走近那座古塔。我不知道应该用一种怎样的目光与它对视,不知道该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去谛听它的心跳,更加不敢去触摸它那满身的沧桑与落寞。我只想就这样远远注视着,阅读着。它是一个符号,一段历史,或者是一部史书。关于契丹。关于辽宋。关于明清。关于这里曾经的沧海桑田......
  羊们似乎吃饱了,散漫开来。有的卧在田野里,咀嚼着秋风秋草还有往昔的岁月。有的将那咩声扯得很长很长,长得如同几百年的岁月,把那座古塔,缠缠绕绕。牧羊人靠着半截残存的古城墙坐着,枯黄或者暗绿的野草簇拥在他的身边,像是嵌在古塔上面的塑像。他掏出旱烟袋,装满一锅子烟叶,点着火,深深吸了一口,又徐徐吐出来。青烟刚一出口,就被秋风吹散了,就像许多往事。他的面庞粗糙,饱经风霜,目光却是深邃。我甚至觉得,他应该就是契丹人的后裔,从来就没有从这片土地消失过。就像这里的草木,今年枯萎,消失了。明年,春天来临的时候,就会萌发,再生,生生不息。
  草木会以一岁一枯荣的形式不朽。建筑呢?会永恒吗?大明塔或许不会永恒。但它所承载的荣耀,所承载的历史,会永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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