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收到,没唇印
2022-01-20叙事散文青衫子
说再见,是为了否定分离。——博尔赫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自己右脚脚面从脚踝处开始被割裂开来,肉翻着,却没有流血,像是那种割裂早就形成了,裂口处并没有齐整的利刃切割痕迹,边缘甚至有风干的样子。我不知道这个梦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它是真实存在过……
说再见,是为了否定分离。
——博尔赫斯 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自己右脚脚面从脚踝处开始被割裂开来,肉翻着,却没有流血,像是那种割裂早就形成了,裂口处并没有齐整的利刃切割痕迹,边缘甚至有风干的样子。 我不知道这个梦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它是真实存在过的,如同前一天源于腹部的那种隐隐抵触。对于那种抵触,我能清晰地捕捉到,进而将自己暂时地安置于那个地方,感受其散发出来的每一丝不适,然后用文字的方式给予呈现出来,在那个过程中间,一些意象接踵而来,像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召唤。 我将自己暂时安置于那个地方,似乎是想要更近一点地看清那种抵触的模样,那种抵触的源头,然后用一种无形的刀刃将那种抵触给予切除,以还原其原本的模样——那种没有抵触的样子,以实现某种回归。 可惜那只是一个梦,并且似乎梦中并没有带来明晰的痛感,而只是呈现一幅肉体被割裂的样子,更为奇怪的是,那个部位是在足部,而不是在别处。而且,那个裂口似乎早就存在。 我读过弗洛伊德《梦的解析》,好像没有读完,看得迷迷糊糊的,虽然在读的过程中也能有所醒悟,但终归没有深究,没有应用,于是就搁置下来。有时候做了梦,第二天有印像的话,就百度一下周公解梦,权当一乐。 下午要开会,整个上午都在准备相关事宜,因此这个梦被自然搁置下来,也懒得百度,不管它割裂与否、部位与否、流血与否、疼痛与否。一个梦罢了。 单位正在装修,走廊里传来刺耳的切割声,那些坚硬的磁砖按照需要的尺寸和样子被割裂,粉末扬起又落下,到处脏兮兮的,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气味,操作的工人整个灰突突的,被那些尘末和气味包裹着,让人不忍直视。我不喜欢那种割裂,不喜欢那种割裂的声音,不喜欢那种割裂的味道,虽然那种割裂有着齐整的刀口,没有翻开的肉,没有风干的血迹。 一些被割裂的磁砖边角散乱在地上,旁边码着一些完整的磁砖。 我不知道这些磁砖的产地是哪里。前些天,我去过四川夹江一家生产磁砖的企业参观,厂子很大,据说是当地最大的磁砖生产企业。从厂子出来,到展厅参观,那些磁砖真的很好看,质地也不错,有着各样的花纹和色泽。参观完毕,在去往别处的途中,路边不远处一座座裸露着的红色土山映入眼帘,机械挖掘的痕迹犹在,司机说这就是生产磁砖的土源,当地土源远远不够,得从外省采购。我一路听着,像个局外人,看着土山的被割裂,没有产生任何的痛感,像是因为那种割裂距离自己过于遥远,抑或那种割裂太过庞大,早已超出自己的狭隘思维。可是我知道那种割裂连同土山被割裂后的样子已然存在,它们像是被放置在一个遥远的地方,等待一次梦中的唤醒,比如自己右足的割裂。 可是那些土山有所谓的足吗?我想像不出来,想像不出来一座土山的移动和趋向。我所知道的是,那些土山有的或许并不是足,而是根,深深地扎在那片它所依存的土地下面,与土地融为一体,它的凸显,并非展示什么,炫耀什么,而只是一种自然存在,与一条江一棵树一群苔藓一样,有着属于自己的原本品质。那种品质是沉默的,安静的,与一切喧嚣无关。即使有一天,它被人为割裂,被人为的裸露,呈现出血一样的肤色和痕迹。即使有一天,那种割裂、裸露、肤色和痕迹被文字语言包裹起来,成为某种载体,成为某种链接,成为某种指向的工具,它或许会依然保持着原本的品质,而不会成为其他。 可是我也清楚知道,总有些改变正在野蛮地进行着。一旦那些红色的土壤被运往工厂,经由搅拌、压制、切割、烘烤、上色、抛光,那些土壤的品质会被彻底改变,而成为面目全非的其他。那些其他是坚硬的,紧致的,美丽的,光洁的,与原本的柔软、松散、朴素、粗陋形成鲜明对比,我们谓之文明,谓之创造,谓之梦想,谓之奋斗,谓之不辜负。接踵而来的,是雾霾,是大家戴了口罩全副武装的文明样子。 或许那些景象与我距离太过遥远,那些红土和割裂被自然的抛至脑后,直到我在装修现场见到它们的同类。我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它们的同类将以美观大方的样子成为建筑的一部分,美化办公环境,给人以全新的舒适感。 风越来越大,发出阵阵啸声,气象预报发出9至10级大风并伴有风沙的预警。窗外的树们像是吃了摇头丸,兴奋地摇来摇去,似乎要以这种仪式把春天送走,以迎接夏天的到来。看了看日历,果然是,今日立夏。 下午开会之前,一种熟悉的感觉从腹部传来,是一种明确的抵触,于是,我做出了同样的决定。然后,我把自己淹没在会议的进程中。一切都按照程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会议室里有点热,电视里播放着一个个人物的影像,我被他们感染着,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在整个过程中的时而游离,时而拉回。走廊里隐隐传来刺耳的切割声,电视节目信号的被干扰中断发出嗞嗞的噪音。 我知道自己的心有些浮躁了,就在昨天,我以为自己已经归于平静,归于原来的样子。我曾清晰地把自己放回了青衣江,放回了青苔,放回了那个一模一样的地方。可是只过了一天,相似的感觉再次出现,那种抵触再次出现在腹部,以差不多的力度和节奏。我知道自己该做出决断了,虽然自己并不清楚这种决断对错与否,可是自己又像是别无选择。 减法,减法,减法……退出,退出,退出……回到原地。写下这几个字的那一刻,我像是忽然明白了那个梦境的喻意。 朋友的书寄来好几天了,还没看几页,我喜欢书的名字——花见。我回她:书收到,没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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